时间已不早了,因记挂还有要事,阿凝回房后略吃了点东西,漱口后便赶忙和衣倚在贵妃榻上养神。
犀楼想着阿凝站了一上午,便坐在榻前给她轻捏着腿,一边紧盯着水钟,预备着到时间叫阿凝起来。
“姑娘?怎么起了?”犀楼刚一转头,便见阿凝缓缓睁眼,眼中水雾朦胧,重找了个位置蜷了蜷,又闭了眼舒服地抻了个懒腰。
“姑娘,时辰还早,再歇会吗?”犀楼向前倾了身子,轻声问道。
阿凝闻言轻晃了下脑袋,又缓了缓,复睁了眼睛,已是一片澄然,手撑着身体做起,向犀楼道:“有百合汤吗?”
“姑娘的好日子快了,百合太寒,我吊了壶杏仁茶,姑娘喝这个吧。”犀楼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从一旁搬了仰枕给阿凝靠着。
阿凝垮起小脸,闷闷道:“怪苦的,谁喝那个。”
犀楼起身斟了茶来,递给阿凝笑道:“杏仁虽没用蜜炙过,但加了乌梅和核桃,还入了些冰糖,我尝了,也很香甜的。姑娘试试。”
阿凝知道有犀楼盯着,最近几日定然喝不上杏仁茶了,又实在口渴,便勉为其难接过杯子,微抿了一口,果然不错,双眸含笑看了眼犀楼,把茶饮了大半。
犀楼见阿凝喜欢,心中也很欢喜:“这全是照着姑娘爱的来的,就说我的卦不错。”
“嗯。比上次那个什么‘玫瑰桑椹龙眼露’可好多了。”阿凝把杯子递给犀楼打趣道。
犀楼一听便红了脸。上次饮品创作确遇瓶颈,自己喝了一口,口味的确不算上佳,又拿给灵颐兕儿等人,都说酸涩,便又加了两勺枣蜜,弄得比甜羊角还腻人。阿凝正与镝春温过功课,口干舌燥之际见桌上有茶也没多问,举起便饮,才小半口入喉便改了脸色,捂着帕子咳了半日才罢。
“那原是该用滚白水卸开再喝的。”犀楼小声道:“不过是罐子里没地了,余了一杯出来,哪知姑娘……”犀楼越说越不好意思,低头瞥见阿凝目光炯炯看着自己,嘴巴因绷笑抿成一条线,又想起那日向来端庄稳重的二姑娘因一杯蜜茶窘极的模样,终于也忍不住,捂着帕子笑出声来。
“好啊,你还敢笑!”阿凝见犀楼乐了,起身向她走去,抬手虚点两下笑道:“还说不是故意的!”
“好姑娘,饶我这遭吧。”犀楼笑着上来拉住阿凝的手:“我哪敢戏弄姑娘呢。上次我给她们尝了,都觉着味不大好,我才没给姑娘说的,因扔了可惜才单放在桌上凉着,打算晚上我自己喝的。哪知姑娘……便给我一斗胆子,我也不敢叫姑娘乱吃东西啊。”
这些车轱辘话上次犀楼便说了一千遍,见阿凝难受的样子急得要掉出泪来。见这次犀楼又提起,阿凝也不再逗她,只用手扯了扯犀楼软乎乎的脸颊乐道:“这么甜的嘴,可见是那罐子蜜有功了。”
二人正玩着,灵颐进来叫阿凝动身。犀楼低头直笑,阿凝见时间不早了也不再嬉闹,点了一下犀楼的脑门,嘱咐叫她看家,便和灵颐往前头去了。
“姑娘刚才说什么这么高兴?”灵颐见阿凝脸上仍有笑意,想起刚一进屋二人的模样不由好奇问道。
“犀楼又煮了新茶水叫我喝。我怕又跟上回一样,便说起来了。”阿凝笑道。
“那杏仁茶?饭前她拿给我们试了试,比上次味道要好。”回忆被勾起,灵颐也掌不住笑了:“姑娘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好啊,你也不是好人!”阿凝见灵颐也是如此,笑骂道:“等明日,我趁你们不注意,把杯盏里的水全换成酸枣仁舀蜜,偏叫你们不防备地喝了,我倒看看你们比我强多少!”
灵颐听了更是笑意不止,跟在阿凝身后连连点头称是。
至张氏处,丫头回禀太太还歇着,阿凝便在外间候着,心中暗暗将京中亲戚与相好人家又过了一遍,不多时便有丫头来请说太太醒了。
阿凝进屋,见张氏正对镜理妆,便上前问好:“太太。”
张氏在镜中见是阿凝,朝她微笑点头:“你三妹妹还没来,我已让丫头去催了,你且等等。”
“是。”阿凝应声,见张氏妆毕,便上前搭手搀扶。张氏依着她起身,来至会堂,让阿凝坐了,又命给小姐端来瓜果吃食,阿凝一一谢过。
“你大姐姐来信说,禧儿成亲那日她也过来。只是你二叔他们一家又延了日子,怕是来不了了。”张鹤初提起大女儿要回来,止不住地高兴,眼底眉梢俱是笑意。
阿凝听了也很高兴:“果真吗?自端阳节后便没见大姐姐了,这一晃都半年了。”
曾家大姐姐曾榕许,也是个神仙人物。因是家中的第一个孩子,全家看重自不必说。只要榕许落个脸,家中大人无有不依,都六七岁了还赖在曾震肩上看大雁,再往后恁是哪个孩子也没这份娇宠。当时曾老爷子还在,榕许聪明通透、机灵可爱,小小年纪把老爷子哄得成天眼睛眯成一条缝,老爷子去世后成日在老太太跟前陪伴孝敬,老太太疼得眼珠子一般。十年前孝名便在大邺传开,户部侍郎夫人听说后只见了榕许一面,说了几句话,便立刻替儿子求了婚事。
榕许在家中身为长姐更是以身作则,帮助父母管教约束弟妹,考问功课,极温和有耐心,从不拿长姐派头作势压人,众弟妹无不敬服。彼时阿凝还小,周巧湖又是个不漏声的锯嘴葫芦,镝春周岁时,那些仆妇因见主君尔尔,便也跟着势力起来。还是榕许发现阿凝行问作答有异,细细询问后,亲自敲打震慑恶奴,又见周巧湖分身乏术,肚中无二两墨,便把阿凝带在身边管教,亲昵用心比嫡亲妹妹桢许更甚。后来跟着张氏学习管家,青出于蓝而更胜,以是榕许在家时,西厢院从不敢出一点幺蛾子。
至于后来婚配,那侍郎三公子虽年轻时不甚懂事,美婢华服、烈酒骏马,狐朋狗友一堆,但婚后因上有母亲约束,旁有娇妻规劝,竟也浪子回头收了心,老老实实过起日子来。幸而脑子灵光,虽荒废许多时间,勤学几年倒也念出些名堂,得了进士及第。外祖家给他在京中寻了个差事,其上峰正是长嫂堂兄,加之他自幼耳濡目染,练了一张好嘴,在其位混得如鱼得水,旁人也不再拿他当是纨绔小看。
白庭钧本心不坏,不是得志便猖狂之徒。知道自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