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间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不太像懂法的。可眼下一个两个的话里话外句句不离“我们要去告你”和“等着吃官司吧”。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指使。
夏庭松在纷乱的吵吵声中比了个停止的手势,继而面不改色地说:
“叫你们头头来,我亲自跟他商量。”
五六个人顿时傻了眼,腊肉干一样的男人忽然反应过来,挺起胸脯向前迈出一步,刻意又做作地清了两下嗓子:
“我就是……”
夏庭松打断他:“你不是,我是你们的东家,他也是你们的东家。我在明,他在暗。东家只跟东家谈。”
错身而过的时候,夏庭松拍了一下腊肉干的左肩:
“今天晚上六点半,新丽酒楼,过期不候。”
消息传到靳卫国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写着毛笔字。
“他真这么说的?”靳卫国问腊肉干。
“千真万确!”
“有点意思。”靳卫国放下手中的毛笔,勾了勾嘴角。
“主任,这个夏庭松看来可不是个善茬啊!”
“依你的意思,我得让着他喽?”靳卫国斜睨了对方一眼。
“不是不是,我多嘴我多嘴。”
“我去会会他。”靳卫国背着手出了家门。
“你是夏庭松?”靳卫国在餐桌前坐下。
“嗯,大哥贵姓?”夏庭松起身给对方倒酒。
“靳,靳卫国。”靳卫国笑道。
两人互报了一下出生年月,靳卫国比夏庭松大几个月。
“那我叫你……老哥?”夏庭松举杯。
“老弟客气了。”靳卫国和夏庭松碰了杯。
夏庭松一饮而尽,朝对方亮了亮杯底。
“老哥百忙抽空给老弟面子,可有指教?”夏庭松一边给靳卫国夹菜一边问。
“指教说不上,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爱和人交朋友。今天有幸认识老弟这样的好人,来,咱哥俩再干一杯。”靳卫国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竟然真的对着夏庭松一饮而尽了。
“脸皮比猪皮还厚!”夏庭松低声嘀咕。
“啊?老弟讲什么?我没听清。”靳卫国隔着餐桌冲夏庭松问,不知真假。
“啊,那个,没什么,我说老哥好酒量!”夏庭松笑得也很牵强。
“老哥,我这里有个小弟兄,不知道您认不认识?”夏庭松决定先发制人。
“哦?说来听听。”靳卫国说。
“邢锋,老哥认识吗?”夏庭松问。
“老弟的弟兄,我自然是不认识的。”靳卫国停下筷子。
“那倒也是。”夏庭松说。
空气安静了片刻,夏庭松埋头吃了几口菜,开始长吁短叹。
“老弟遇到难事了?”靳卫国问。
夏庭松眼睛盯着酒杯,怅然道:“一言难尽呐。”
“啊呀,人生在世,谁又不是身不由己呢?”靳卫国摆了摆头。
“我的事火烧眉毛。”
靳卫国抬了抬手示意他接着说。
夏庭松说:
要怪都怪自己,那邢锋原本就不太会做工,全赖他心软收留。这人正经事没做到两天,不知怎么的摔折了腿。
人毕竟是在自家工地上受的伤,他当然是要管的。忙前忙后的一通折腾,他和其他几个弟兄们总算将邢锋送去了医院。
邢锋那小子养伤期间,他夏庭松不仅主动包揽了全部医药费住院费,平日里还好吃好喝的款待着。
本来他和邢锋已经协商好了赔偿的事,可前天邢锋的表哥,哦,说来靳大哥可能见过,那人是个黑不溜秋的干瘦男人,带了一伙人跑他家里讹钱来了。
他夏庭松对他们不可谓不仁至义尽,可这帮人却一丁点儿也不领情!真是不凭良心啊不凭良心!也不怕半夜鬼敲门,晴天遭雷劈!
靳卫国听了笑而不语,起身给夏庭松的杯子里甄满了酒。
“邢锋这小子没那么多心眼,我觉得他背后铁定有人指使。至于是哪个王八蛋,这王八蛋是不是图谋不轨,倘若真是图谋不轨,他又图的什么……”
夏庭松咬牙切齿,一掀眼皮瞟了正在倒酒的靳卫国一眼,接着说:
“恕老弟愚钝,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望老哥点拨。”
“你说的这事,老哥也无能为力啊。”靳卫国叹。
“这样吧,老哥认识几个人,万一真要打官司的话,兴许派得上用场。”靳卫国伸手,“有笔吗?我把他们的住址写给你。”
夏庭松上下摸了摸衣服口袋,佯装困窘,说:“我一大老粗哪里有笔啊?”
靳卫国笑:“话说回来,我倒觉得老弟这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夏庭松道:“我这是马失前蹄,哪里来的福气哦?”
靳卫国嘬了一口酒,问:“老弟信佛吗?”
“啥?”夏庭松被对方的脑回路给弄糊涂了。
“因果轮回、前世今生、人生八苦。知道不?”靳卫国掰着手指头一根一根地数。
夏庭松摇头:“我不信那个。”
“这就是老弟的不对了,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靳卫国吃惊地瞪眼,一边还用食指敲了敲桌面。
“此话怎讲?”夏庭松准备洗耳恭听。
“你买的那块宅基地风水不好。”靳卫国煞有介事地说。
总算绕到点子上了。原来是打我地基的主意!夏庭松暗道。
靳卫国开始长篇阔论:
“你想啊,别人招工怎么就没招到邢锋那样的衰人呢?好,你说得对,这事儿全赖你心软,和别人没关系。可饶是他小子干活再怎么不内行,也不至于好端端的就摔断腿吧?”
夏庭松刚想反驳,靳卫国用筷子从芹菜炒豆皮里夹出一只苍蝇,玩笑道:
“你点的这菜,还买一赠一啊?”
夏庭松心想:这不正应景么?我可是清清白白,谁是苍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