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惊醒,紧紧抱着自己的两臂,止不住地颤抖。
等她平定下来,一摸脸颊,已是一片湿润。
她抹了把眼泪,抬头一瞧,天已经黑了。
这时,船舱的门被人打开。
听见动静后,林靖鸢赶紧缩起身子,躲到一个大箱子后面。
来人手持一盏灯烛,低声唤道:“林丫头,林丫头……”
是吴伯。
黑暗中,林靖鸢的眸子一亮。
“吴伯。”林靖鸢站起身走了出来。
吴伯拿着灯盏前面晃了一下,看清林靖鸢那张眉目如画的小脏脸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灯盏放下。
林靖鸢假装没看见他脸上的怜悯与感伤,微微笑着,道了声:“今日多谢吴伯相助。”
她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平日里运货少不了和吴伯这样的船夫打交道,父亲生前和吴伯有些交情,正是凭着这一点,今日吴伯才帮她蒙混上船。
“先吃点东西。”吴伯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两个烧饼。
林靖鸢一天没吃东西,还真是饿了。
她在吴伯身边坐下,抱着烧饼啃了起来。
“林丫头,你怎么会被迎春楼的人追?”
“我大伯把我卖到迎春楼了。”林靖鸢艰难地咽下烧饼,轻松地说道:“我跑了。”
林靖鸢言简意赅,吴伯听完却是感慨万千,长吁短叹了半天,最终拍着大腿道:“你大伯真不是个东西,欺负你一个小姑娘家里没人……”
说着,他又顿住了,望着姑娘低垂的眉眼,“你爹没了,你娘……那天我在码头遇上她了,她带着你弟弟妹妹,说是要回娘家看看,没想到……”
没想到她单把林靖鸢撇下了。
“不说这些了。”林靖鸢笑笑,又道:“吴伯,听说苏家小姐是要嫁去京城?”
吴伯本来也只是慰问一下,不欲多打听人家家事,见林靖鸢别开了话题,他便接话道:“是啊,瞧瞧,嫁妆装了满满三船。”
林靖鸢咬着烧饼点点头,“苏家富甲一方,出手是阔绰啊。”
吴伯不置可否,“苏小姐这是高嫁,嫁的是京城英国公府宋家的二郎君,人家国公府是高官显爵,苏家是商户,权位自是比不上,那就多添点嫁妆,日后苏小姐在夫家也有底气。”
苏家和宋家的这门婚事一直是扬州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
吴伯起了谈兴,自顾自道:“听说这是门娃娃亲,两个当娘的指腹为婚。苏家祖上原也是做官的,最鼎盛的时候,苏家老爷子做到了刑部尚书,这门亲事也是那时候定下的。只可惜苏老爷子后来官运不太好,接连被贬,眼瞧着仕途难走,子孙们干脆从商,没想到人家还真有几分做生意的头脑,这些年在扬州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苏家如今再有钱,到底是不比从前风光,而英国公府却是蒸蒸日上,后代们个个争气,那宋二郎更是孙辈里出类拔萃的。
两家当初门当户对,现在却是门第悬殊。
其实宋家完全可以不认这门亲事,毕竟只是二十年前口头上的约定,但没想到那宋二郎是个有信义的,不仅没有悔婚,三年前苏小姐母亲亡故,宋二郎也硬是等了三年的孝期。
“苏小姐此番嫁到国公府,苏家算是得了一个大靠山。”吴伯道。
“苏小姐,有福气啊。”林靖鸢嘴里塞的鼓鼓囊囊的,含糊着感叹了一声。
吴伯笑着将腰间的水囊取下,递给林靖鸢,“你这次能从那些人的手底下逃走,日后必定也是有福气的。”
“借您吉言。”林靖鸢接过水囊,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吴伯看着面前细皮嫩肉的小娘子,浓黑的眉头蹙起,有些忧心道:“林丫头,你打算去哪儿?”
林靖鸢大喇喇地用衣袖擦去唇边的水渍,抬眸望着吴伯道:“既然这船是往京城去的,那我就去京城吧。我有一好友,出嫁后随夫君到京城做生意去了,我就先去投奔她吧,试试看在京城落脚。”
昏暗的光线中,女子的双眸格外明亮,好似春光下的一汪浅溪。
吴伯略略诧异,他知道林家这个姑娘自小帮着家里经营商铺,料理家事,想必是个心中有成算的,却不想她方才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竟能这么从容。
沉吟片刻后,吴伯点头道:“你心中有数就好。这船到京城得走十天,到了京城你就随他们送亲的队伍下船,混在里面进城去。这些天你就待在这里,我会悄悄地给你送些饭食,你不要随意走动露脸。”
“嗯,我省得。”林靖鸢乖巧应道。
这船上不只吴伯一个船夫,要是被其他人瞧见她,再回扬州一说,吴伯就麻烦了。
于是,之后的几日,她白天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货舱里,只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偶尔出去透口气。
有一晚,入了夜,外头寂静无声,她便偷摸出了货舱,站到甲板上吹风。
今夜无月,夜幕与水面连成一片漆黑,唯有几颗稀疏的星子闪着微光,映在林靖鸢的脸上,衬得那双眉眼格外清冷。
林靖鸢仰头将天上的星子数了又数,忽而一阵寒风起,她打了个寒颤,忙拢紧衣衫欲要回去。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哭泣声。
听着是个女子,哭得好生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