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君始料未及,呼吸一滞,春色顺着脖子爬上了脸,双眸躲闪着不知该落于何处:“知……知道。”
等了一会,面前之人却没有声音,李妍君好奇,偷偷抬眼看他。
却见始作俑者自己也红透了一张脸,时而欣欣,时而惶惶,察觉到李妍君窥视的眼后,更是连耳朵都滴出血来。
“我并不聪明,又生性木讷,知晓陛下的意思之后,虽是喜不自胜,却常常担心,害怕惹你生气,又害怕不能让你欢喜。”
听了他的话,李妍君局促地搓了搓指尖,赧颜尽褪,唯余些许愧意:“表兄怎会这样想。九思因我而受罚,又伤势颇重,我实在心忧,竟忽略了你,是我的不是。”
“不不不……”柳仕青连声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宫墙伴着长街没有尽头,侍从站得离他们远远的,两个人皆低着头,生疏而又为难。
柳仕青急得满头大汗,心一横,背书似的说:“我天资一般,大概不会有什么建树,但却一定会尽力敬你护你,孝敬陛下……善待仆从。公主既然清楚陛下的意思,现下也应该清楚了我的意思,却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也清楚你的意思。”
这一番意思来意思去,绕得李妍君头脑发昏,半响才依稀有了领会,思索着他一个贵公子因着尊长的撮合,平白将时间耗费在了自己身上,大概也需要一个保证。
“诺国纠缠,表兄愿意在此时助我,我很感激。只是你我以往并无往来,因而少了些亲近。但既然命定于此,我会努力去了解你,与你走近,这样可好?”
虽然话中意味委婉,但李妍君却仍有羞怯,柔柔的声音愈来愈低,含羞草一般地垂着眼帘。
“公主的意思我清楚了,谢过公主殿下。我……我也会努力的!”柳仕青浮上激动与喜悦的神色。
身后的小太监在此时上前,躬着身子提醒了一句。
柳仕青如梦初醒,讪讪一笑:“姑母还在等我,便不打扰公主了。”
他原地踱了几步,疯狂跳动的心半塞了他的耳,让他平白多了很多勇气,突然望着李妍君,诚恳地说:“公主发髻间的海棠甚美,却也只及得上公主姿容三分。今日荟怡殿里见到公主,恍然间只觉这世间最美的海棠已在眼前。”
这一番直白的夸赞让李妍君有些尴尬而又不知所措,在脑中疯狂寻觅着应对之语,想着想着却是一愣。
那晚万千华灯旁,李妍君曾问九思是不是喜欢海棠,若是喜欢,她可以为其寻来品相最好的栽在他的住处。
彼时九思并未应下,只淡然道:“荟怡殿已有这天下最难得的海棠了。”
李妍君一心玩乐也未深究,此时想来才恍然明白其中深意。
她双颊飞上霞云,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风拂海棠,正是此景。
柳仕青见状,只觉得心中微痒,仓皇行了一礼,几乎落荒而逃。
见人走了,侍从这才上前,跟在李妍君身旁。
若月最是耐不住性子,探究地问道:“公主这是和柳公子说了什么?一会儿愁一会儿喜的。”
李妍君摇了摇头,笑意未收,才走了几步又开了口:“让阿离去选几株海棠,种在九思院子里。”
怎么又说到九思了,若月一脸疑惑。
“如今不是海棠的花期,殿下若是担心九思,不若让阿离选几株新菊送去。”落兰提醒道。
“不,就要海棠。既然不在花期,那就把库房里那个掐丝珐琅海棠纹盘送给他。”李妍君步履轻快,身后又尽是心腹,话间也少了许多顾忌,“他嘴甜,我得给他个赏。”
这赏赐来得莫名其妙,若月直呼不依,“公主公主”连声交换,非要也求个赏赐。
落兰无奈地摇了摇头,见李妍君终于又如往常一般眼含笑意,便也没拦,任凭若月去了。
日落月起,满空繁星,明日必然又是一个好气候。
夜已深了,荟怡殿里大半烛台都被熄灭,唯余李妍君榻前还点了几根,在黑暗里摇曳着昏黄的烛光。
李妍君斜倚在榻上,伸出一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悬于一旁的海棠花灯。
不一会,阿离推攘着一个侍女走了进来,手上稍稍用力,那侍女便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李妍君停下动作,侧首看着她,也不说话。
那侍女几近崩溃,带着哭腔连连磕头:“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哦?你做什么了,让我恕你?”李妍君不冷不热地问。
那侍女犹豫着,半天却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被阿离厉斥一声,立即慌了神,哭诉道:“那日公主出宫,是奴婢无意间同大皇子身边的侍卫说起公主似乎不在房里,这才被人发现。连累了九思大人受罚,公主恕罪!”
“只是无意吗?”李妍君寒了脸色。
侍女哆嗦着再答不出一句话,阿离见状便代她回答道:“这丫头与大皇子身边的侍卫相好,平日里怕是没少帮着传递消息。那日原本是她的班值,却临时与若月换了,可见是特地去报的信。”
见所作所为被和盘托出,侍女再无侥幸,连连磕头:“奴婢知道错了!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怒气在胸中翻涌着,李妍君只觉得自己被吵得头疼,挥了挥手:“将人绑了,关在后院。”
阿离提醒道:“殿下,宫女与侍卫私通乃是死罪,您只需要将此事报给柳贵妃便好。”
“我知道,”李妍君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坚持道,“先带下去吧,不要声张,让我再想想。”
都是人,为何有人寻欢作乐都可谓之雅兴,有人寥寻安慰却是令止律禁。李妍君不懂,不愿以此作文章,颇感伤神。
隔着几道宫墙,九思正倚着枕头,同样陷入沉思。
桌子上放着李妍君差人送来的掐丝珐琅海棠纹盘,精致而又奢靡,放在简单得近乎简陋的房中,当真像是海棠落入了荒地。
他素来不好金玉之物,偶尔得了李妍君的赏赐,便归置起来,并不摆在明处。只是这纹盘来得实在突然,他自诩对李妍君十分了解,却也想不出究竟。
真是个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