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吸了吸鼻子,甚至弯了弯嘴角,小心翼翼地将九思的肩上的衣服扯开。
他身上的伤痕远比李妍君想象中要更多,有些痕迹很淡,有些仍然张牙舞爪地令人心惊。
她轻轻抚摸上去,感受着可怖的箭伤在手下微微发热,而后慢慢地替他按着、揉着,见他吃痛吸气,自己心中亦是感同身受般的一抖,直到他呼吸渐匀,李妍君才松了一口,和衣躺下,与他紧紧挨在一起。
第二日晨起,九思总算退了热,天也当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李妍君命人准备了汤婆子,一日要检查他的伤处十几次,稍觉不对便又是热敷,又是按摩。
九思拉住她的手,很认真地说:“伤已经好了许久了。”
“还没好,如果好了就不会再痛。”李妍君抽手出来,见他几处旧伤都没有生冷痉挛,这才为他拉好衣服,倚在他的怀里,语气像是起誓一般庄重,“我会努力不让你受病痛折磨。”
九思将她拢着,像是大氅拢着一只兔子一般轻松。
他为李妍君揉着手腕,眉目中的惬意与轻松像是草原上的绿意一泻千里,任谁也不能在他身上看出半点来自病痛的折磨。
“再有一日。”李妍君微微仰头,正好跌进他的颈窝,“等出了这片林子,咱么找个驿站好好歇歇,也不急在这一日半日的。”
九思自然无不可地满口应下。
昨日没有休息好,二人倚在一处,不多时便困倦起来,直到马车停下,李妍君才挣扎着起了身,亲自下去监看九思的药。
其实随从做这些都很熟练,喜桐更是一直跟在九思身边伺候的医官,一旁还有那其岳寸步不离地守着,可是李妍君放心不下,总是要自己亲眼看着才能心安。
外间尽是风雨,九思在马车里等了一会,终于还是掀帘下了马车。
他如今但凡多动了动,总要受李妍君和那其岳两人的唠叨,因而也不急着去找人,只自个站在马车旁看雨。
一旁的落兰见了,忙捧了披风上来要为他披上。
习武之人大多都不爱这些累赘,九思又自觉此时只不过是微微凉意,扑在身上倒是舒服,因而很快便摇头拒绝。
他是个不受人管束的性子,落兰心知不妥,却也没有法子。
九思却感受不到这些,闲闲坐在车舆边上,看着落雨,一派自在轻松的模样。
认识十余年,落兰见惯了他常有的心思沉沉,偶有喜怒,那也是以李妍君的喜怒为喜怒,倒是少见他这般轻松,如同普通人家的少年郎,眼底浅浅的似春雨下的水洼。
她一时竟也不忍心打扰,便只能作罢。
一旁的若月不知从哪里另扯了一件衣服递给雄达:“喏,你也穿上吧。”
雄达摇摇头,看九思的眼神都在发光,很是自得道:“区区风雨,我家大人都没加衣,我也不用!”
正说着,李妍君却回来了,见九思坐在外面吃风,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几步快走上前,牵过他的手,只觉一片冰凉,脸色又冷三分。
九思浑然不觉,反而问她:“殿下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