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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时节,画舫游会(2 / 2)

。伴行亦有五皇子刘能多,和六皇子刘洵。这一间敞轩里,顶有遮而四面通天,内黄花梨茶桌与木椅数条。清风淡淡,花香悠悠,烘得惬意适宜。对弈的两位爷身后,皆站着些衣饰精繁的陪行在观棋,大抵,是些仕宦名家之子。

此时人们已在上舫。羲和桥间衫裙朵朵,嫣笑晏晏,细细的笑语直飘在棋盘上。太子爷的指间还夹着棋子,可手,眼,心,是一样都不愿往棋局上落了。

"养心,莫善于寡欲……"

似只是嘴边呢喃的一句,可许是过于扎耳,还是悠悠飘进了刘锦峪耳朵里。

刘锦峪抬头一看。刘渊再不说了。

这长皇子刘渊较皇上的二子刘锦峪年长十余年之久。对着这个大哥,刘锦峪多少还是存几分敬的。打量盘在他周身,面上只见得笑了:"大哥向来忙碌,长居朝事,难得与我们同游。哪般不适应了,大可讲说。"

刘渊指间一顿:"……下棋吧。"

未下几步,楼梯阁里走来一人,和善颜,笑眼睛,一面俊朗风流相。那笑与面相的相合,仿佛这笑里的盈盈合该嵌在这脸上的。他一见着太子,眉眼间愈发地有笑意了,道:"皇兄,这芸湘姑娘,我可请来了。"

刘锦峪眼里有了些波动,搓一下扳指:"人在哪?"

"船已去了。不过午后的日头大,姑娘说不急着渡河。估摸也得晚些时候。"刘洵道。

刘锦峪摇头,眼底见得笑意:"我只见她与我摆谱呢。倒也有趣,不过我的兴致会被消磨更快罢了。"

"芸湘"此名——刘渊先是疑心着自己,怎么从未听过,于是问:"这姑娘是?"

刘锦峪心里一件大事落定,正没兴致搭理他。旁自有刘洵替他回话,连连称叹起来:"大哥,芸湘姑娘师从柳陌坊,属是位佳人,姿态可爱,抚得一手好琴。比宫中的画音阁,更甚风韵。"

"柳陌坊"三字一出,后面话全然不必听。

刘渊沉气。默了会后,才叹声道:"我从前,从未与你们出来过……真是,唉……"

刘锦峪早猜得到,他又要摆这一副苦相出来。看了便冒烦。就拿眼睛剜他唉声叹气的脑袋。

刘洵笑意不减的,出来应话了,还为太子解释:"太子常劳累。偶尔见个体己人,聊几句温话罢了,大哥勿要作真才是。"

刘渊别着嘴,假意去倒茶,动作又很大。可也知说不得太子了,转念一想,便拿刘洵来教话:"六弟,你也是应成家的人了,大哥早教导你,这玩心要早收一收。怎得如今看来,竟是一日未轻减啊?"

刘洵不以为意,缓而轻佻地:"大哥,怎得又聊到我。我这样一人,你也识得清。娶妻之事,哪时与我相符过?”

"有何不妥?你要如此继续虚度此生了?"刘渊拔高声调。

刘洵轻轻摆了两下扇,笑意只轻松:"我只苦于此生短,比不得半溪明月,一枕清风。左不过我所愿不离此,又何苦从旁自寻烦恼。"

话音未落,刘渊重新皱了眉——只因他看到太子爷,此时正急于拿眼神招呼着左右,那意思是叫人们都"好好听听"——愤慨,气得马上向刘洵:"甚么歪理?"

刘洵笑过两下,十分坦然。但也转了话锋道:"自然,我虽是闲人一个,可也不敢忘记我是承了福的。若无诸位哥哥在前事忙,也不会有我这做弟弟的几日逍遥可享,所以心里常怀感激。"

这两句讲得不急不慢,不顿不轻,倒使人很能入耳。刘渊一下忘了后话。刘锦峪,倒突然忧绪良多的:

"我这几日时常想一个道理。人活这一生,活得不过眼前的几天罢了。匆匆忙忙,身边的人不仅要把你身上的力气掏光,还要吸你心里的力气。可悲有人到死都以为,终日的忙碌便可抵消苦楚。难道不是这人世间最大的悲哀?……罢,我说的话,到了你们那,就是无道理了,我有时不愿说。总之,我就是终日的心力憔悴,才落得久病,实际,净是些心病——”

讲到此处,他顿一顿,才又说,“如此罢。等芸湘姑娘来,请她先自去船下的散席坐一坐,也不必报得来历。这样旁人才知道,若论才情与姿态,她也是一点都不输的。"

刘洵面上受听,实际随意瞄着刘渊。

刘渊听过这番,憋着气从鼻腔里呼出来,忽叫旁侧一人,正安分坐着,就问他:"路云礼,你出身草民,你如何看。"

刘锦峪陶醉于满腹感慨,硬生被刘渊一句问话截断了。心里不爽利,但此时也露笑看过去:"云礼乃新科状元,自是有真才实学的,才能与你我同坐于此。那便也说说罢。"

路云礼唐突被点,有些慌乱,拱手就谈:"臣,本愚木。自幼所求,有布衣之暖,一室之睦即好。或能有伊人同我心,携手斑白之老。"

……

刘洵细细笑着。看他一眼,又看看刘锦峪。

刘锦峪心里发恨骂他。装腔作势不懂分个场合,果真死读书的做派,难以成器的。但面上不显,只笑向刘洵:"你瞧此人,多迂。方得你多与他相教几番,往后才肯带出来了。"

刘洵却觉得这路云礼说话,眉间恍惚意,怕早是心有所属。便调笑他:"云礼兄,你莫要早早急了成亲之事。你可知,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你这样的风头有多大?我实不忍心,怕误掉了城中多少姑娘的芳心。便将自己好好留着。"

刘锦峪接过话微笑:"读书人的大病症了。路云礼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怕不是“病”中挑出的“病”?比寻常的读书人更要"病"得毒。"

后面一众人听了也哈哈附笑。

这是个玩笑话,可路云礼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反驳也不是,承认更不是。还好太子极快便对他没了耐性,一摆手:“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下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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