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天没亮回了颐缘居,温昭柔总以为自己还未睡醒,发生的一切也只是一场梦。
画箐在门前等她。
焦急地走了上来:
"娘娘,您昨晚哪去了。奴才等了您一晚。"
她忽然地顿住,是注意到娘娘的胭脂,抹开一点在脸上。
伸手擦了下来:"娘娘,您怎么这样就回来了。幸好这会早,没什么人看到。"
温昭柔摸了一下嘴唇。然后用力,把所有的胭脂都擦去了。
"我进屋去了。"她说。
温昭柔刚进屋。永芝一蹦一跳地进院,画箐插着腰等她:"你又去哪了?这可是宫里,你是宫女,就是要伺候主子的。你当有事没事地各宫里乱窜,就把差事做啦?"
她一瞥眼睛:"怎么你来了几日,还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似的?"
"我去御膳房,他们做了豆花!我先抢了一份!好香啊!"永芝满脸幸福,揭开盖子,浅黄的桂花软和和覆在白嫩的豆腐上,喷出热气,"娘娘爱吃的。这是香槐那的做法。"
画箐拿勺拨了一下:"行,你送进去吧。娘娘爱吃甜的。"
"好嘞!"永芝高兴应下,边舀边絮叨起来:"这份更好吃。这份本来该是给皇上做的,听他们说皇上昨晚宿在太后那,吃不了了。恰好我去,就给我了……"
"都是馋给的……"画箐看着她拎起食盒一溜烟跑进去了,忽然脑里一顿。等等,皇上昨晚,在太后处。那娘娘昨晚,不也在寿安宫吗。
再想起娘娘早上魂不守舍地进门……
她倒吸一口气,正襟危坐,整个人都怔住了。
天刚醒,冬日街上苍凉的大亮,尤其在盛安,各种生意人出摊前,茶摊上倒是热闹。
温家能在盛安屹立百年,成为声名赫赫的簪缨世家,不是没缘由的。开国前有一位叫温禾的公子,曾一力扶持了灵朝开国一帝的盛世之春。从此世家来往更迭,温家却永远享受清宁安定。始帝常叹温禾,于自己,几乎是半个恩师。
沿袭祖宗教诲,温家便有祖训。流传代代,靠的是一个"忠"字。是"忠"当朝圣上,一国之本,是一个"刘"姓。可惜之后几代的后人皆表行平平,势头也渐渐落下,只有个忠君的美名还在。
一直到了温平隽这一代,先是娶得香槐吕氏嫡系为正妻,后严于勤勉,颇受赞名,重获了帝王重信。温家,在温平隽当家的这三十五年里,可谓升至另一个顶峰。
但正如繁华落烬,盛阳日暮。如今这几个茶摊上谈论的温氏,已经不复两年前的辉煌。甚至,还不如曾经慢慢的颓势。人们说,再教当家的如此嚣张,一次彻底,是要断了温家的后脉了。
可不是。那大公子,如今还在澄洲,回不来呢。
茶摊的一个老板给酒家秤了一两的茶叶,递过去。这句话一溜嘴地出来,却也落进了后头坐着吃面的方秋的耳朵里。
"温家,唉……"
这一声长叹,叹声人惜婉的神情,都叹进了方秋的心里。
他回到温府,府里人人浮躁,看见他也不使唤,觑一眼便走了;又拐进后院,见方芪正坐摇椅上,半闭双目,握的两块银锭子,手心里转啊转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秋拿脚踹住了门。
"真出事了。老头子又被骂了。"方秋道。说这话时,面上看不出神色。
"他哪日不被那皇帝骂,还不痛快了。"方芪并不意外。摸过了桌上一口凉茶,灌进嘴里。
方秋默然。再开口时,却说起了另一件事:"那个,她的,那个姐姐……"
"你说哪一个姐姐。要你娶的那一个?"方芪眼里忽然笑意。
方秋黑脸几分:"不是她!"
接着道:"……忽然清早就坐着轿子回来了,不知为的什么。"
方芪眼里暗了暗,放下杯子,什么也未说。
"这地方,也呆不久了。"方秋自顾自地摇着头,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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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碰巧,还是太后知道了什么。等温昭柔懈下一夜疲惫,回屋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就听见院里花楹和画箐的声音。
"娘娘,快醒醒!太后娘娘等着您呢!"画箐活跃地在窗前喊着。
花楹说的话,温昭柔都听到了。她忽然紧张……太后有什么事情要找皇,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且,还一定要她陪着呢?
她不觉捏紧了手下的被褥……柳眉微微蹙起。
圣凝宫宫外是李尚源,温昭柔与他见得不多,可他看见她,眼里动了动。
"太后娘娘。奴才,给太后娘娘请金安——"李尚源促着步子到台阶口,满脸堆笑。
"去看看,皇帝在做什么。有没有时候见哀家。"太后神情有些冷淡。
"娘娘,你瞧您说的话——太后娘娘您都亲自来了,皇上自然得见。皇上应当正在批折子呢,旁的人来,都插不进空去。但太后娘娘您来,皇上有什么事也得放下啊——得勒,奴才,这就进去问去。"
李尚源脸上仍堆着笑,一溜钻进了门里。
“你瞧见没。”
温昭柔一愣,看向太后。
“每次哀家过来,这看门的太监嘴里拐七八个弯 ,话里话外,给不了个痛快话。”太后叹了口冷气出来,“这都是皇帝教的,才教他们有这胆子。”
温昭柔敛眼,不敢发语。
许久,李尚源出来了,两个眼弯弯眯着:"太后娘娘,皇上正批折子着呢,让奴才请您进去。"
太后向前了两步。走到他身边时,忽然顿住:"哀家与皇帝聊些私的。不打紧吧。"
"不打紧!娘娘,哎呦,瞧您说的——"李庆喜将浮尘甩到背后去。
"那就请公公,带门口几个奴才下去歇会罢,"太后打断了他,等着他的回话。
李庆喜敛了神情。只好道:"嗻。"
太后昂了昂下巴,抬脚往里走。
温昭柔就跟着她后面,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隔一步路的距离。
太后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