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付郁的邀请似乎是意料之中,云杉拖着行李箱在车站低头翻手机,确认明天这个点还有票,回了付郁的消息,走到路边等车。
她想了想,给林时序打了个电话。
“上车了?”
“有点事,今天回不去了。”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下来,“又吵架了,他们不让你回兰城?”
云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和父母的关系,干脆避而不谈,“遇见了一个朋友,约我今天吃个饭。”
“好,明天还是我接你。”
“嗯。”
车一路开到一家火锅店,云杉站在门口,大厅里麻辣鲜香的气味顺着风往人的食道滑,付郁见她拖着箱子进来,有些愕然,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我约的不巧。”
“很巧,还有半小时我就要上车了。”
云杉坐到对面,视线往付郁的袖口滑,见付郁察觉,大大方方扬了扬下巴,“伤口应该还没完全愈合,不适合吃辛辣油腻的,换一家吧。”
“不用,有三鲜锅。”
云杉的表情还是不怎么赞同。
付郁莞尔一笑,斯文俊秀到了极致,“而且,我也想吃了。”
云杉点点头,火锅咕噜咕噜地煮,香气顿时散出来,付郁说是想吃,其实吃的不多,倒是云杉,吃了个半饱之后收了筷子,倒了杯苦荞茶小口小口啜着,坦坦荡荡看向对面。
“想知道什么?”
付郁半晌没开口,不是不想问,而是被云杉这态度搞得摸不着头脑,她一向抵触他的接近,又因为惦记着他的伤,不论如何都要来见他,在底线范围内纵容他,那今天他能知道多少,知道了这些对他来讲又意味着什么,他能够凭借这些往前走一步吗?
付郁从不做无用功,他向来只对自己的目标下手,步步为营,但他真的不敢对云杉轻举妄动,因为看不透,也因为很在乎。
云杉等他开口,热气横亘在两个人中间,隐约模糊了对方的面容。
“你结婚了?”付郁语气沉沉,似乎深思熟虑,又似乎随口一问。
“结了,很多年了,十二年。”
云杉平静的回答拉着付郁的心往下坠。
“那为什么,云杉,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拒绝我,他为什么不能做你拒绝我的理由?”
付郁面上还算沾着几分淡定,心里已经被巨大的迷茫和慌乱搅得一团乱麻,逼近真相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他去世了。”
咚——
深悬在头顶的刀斧终于下落,当着他的面把对面言笑晏晏的女子砸得一片血肉模糊,脸上有隐约的灼痒感,似乎是沾上了碎裂的皮肉。
付郁想抬手,又生生忍住,最终只从紧绷滞涩的喉咙挤出干巴巴一句抱歉。
云杉摇摇头,唇角挽起抹温柔的笑,平静的面皮难掩颓唐之势,她直视付郁,肃然道,“我丈夫是一位优秀的人民警察,关于他的一切档案都已经封存,你查不到关于他的信息,我也不希望他被打扰,所以,我不愿意告诉别人关于他的事,我没有满足别人的好奇心的义务,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所以,一切到此为止。”
云杉的话其实很绝情,眼睛也是冰冷的,付郁知道她讨厌自己当初调查她的事情,甚至不惜撕破脸来警告他,他以为那是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当时还很得意,觉得不论好的坏的他都可以接受,原来,原来是触及了她的逆鳞。
“我知道了。”付郁的嗓音沙哑,垂着头,云杉闭了闭眼,在心底默默道了句抱歉。
“走吧,我送你去,酒店还是车站,或者是哪儿?”付郁微微笑着,主动打破了僵局。
冬天容易掉头发,衣领,袖口往往能找出来一小把,云杉站起身来穿衣服,从袖口抽出一根长的随手扔掉,下一秒,一只手在落地前接住了它。云杉愣愣看过去,付郁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手却始终没松开,云杉叹了口气,眼睛穿过窗外的一片淡白,这个冬天实在是太漫长了。
云杉走出去没两步,抬头正对上走廊另一边冰冷的目光,她的母亲正遥遥地望着她,眼神充满了不齿和怒气。
经过他们的时候,云母停下来,用眼角睨了一下,吐出一句“滚回家,带着,”她似乎有些卡壳,最终还是采取了温和的说法,“带着他。”
付郁显然在事态外,还是下意识用身体挡住云母射过来的目光,显得不卑不亢,云母高贵优雅的踩着高跟鞋离开,云桉关切的看了她一眼,又无奈的转过眼神。
云杉站在原地,荒诞的笑意从心底漫上来,让她忍得辛苦。
“抱歉,”她转身像付郁致歉,“不麻烦的话,送我去车站吧。”
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付郁指尖摩挲了一下大衣口袋里的硬质纸壳,犹豫道,“要不还是回去一趟吧,今天,是元旦。”
云杉愕然,忽而掩面笑了起来。
怪不得,昨晚说今天要走的时候祁顾和温竹青都没有阻拦;怪不得早上林时序欲言又止,一定要来接自己;怪不得付郁的眼睛一直往大衣凸出来的口袋上瞄;怪不得,天气预报说桐水今天会下雪,她就一秒也不想再停留。
“付郁,下雪了。”
云杉的声音轻的快要听不清,更像是一句自言自语,付郁顺着她的视线从走廊的大落地窗里望出去,密密匝匝的絮状物往下落,很快就将棕褐色的路面一寸寸掩埋,除了白色一点别的都看不见,付郁皱眉,反常的觉得无望窒息。
云杉再次站在了那道棕红色的厚重的大门前,这一次,她没储存克制和包容,没有束缚和期待,心里是空的。
她谢绝了付郁的提议,孤身一人,门没锁,这是唯一一次,她回家,门开着。
云父和云母在沙发上坐着,云桉带着妻子坐在偏侧,孩子们大概被带到了楼上,她也安心很多,两相对视,爆发蛰伏在静默里,云杉轻声笑了笑,火星落了地。
“你那位男朋友呢,不愿意回桐水是为了他,从前是为了一个男人,现在又是为了一个男人,他怎么不敢来见我们?”
云母带着讽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