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的锁链被解开,随意活动活动手腕,跟着雁时月出集市。
“我不需要你。”
雁时月说的很直接。
别人都以为,自小只知道斩妖除魔的雁时月,一定对自身不在乎。
可事实上,她偏偏出乎意料地爱美。且审美很高,到了几乎挑剔的地步。
永业城里服侍雁时月的婢女中,就没有难看的。她庭院里的每一株花草,都得是仙品珍品。
这样挑剔的雁时月,自然不会忍受有个难看的树妖在自己身边。
树妖对这话却好似没听见,自顾自从袖口撕块布条。
布条围到脸上,在耳后绕成结,正好遮住布满疤痕的下半张脸。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时,雁时月观察,发现他的手骨节鲜明手指修长,仪态却丝毫不见慌乱,居然有些泰然风度。
布条蒙住脸,只露出一双桃花眼,配上高挑身姿,还有几分清朗好看。
但这依旧不会满足雁时月带人的理由。
“我已经付了钱,去哪里你随意,不要跟着我。”
“我会预言。”
树妖开口,声音像是落入林中的晨间白露。
真是可惜。雁时月心中想,身形好声音好,眼睛好看手修长,偏偏破了相。
两人在华盖如伞的绿木下,树妖随手取来三个石头。
在地上一撒,姿态随意,目光却专注。
“我有三个预言,会准两个半。”
“说来听听。”
雁时月想着,钱也付过了,就当听个附赠的预言,不算吃亏。此刻没再赶人,坐在他对面,听他怎么说。
“你会成为当世强者。”
“呵,那是自然。”
雁时月仰头很自得,虽然是亡命天涯,却对成为强者的愿景毫不动摇,势在必得。
“你的家族会覆灭。”
“呵。”
雁时月冷笑一声,却没有多说话。父亲,弟弟,两个外嫁的庶出姐姐,家族覆灭她会高兴吗?她说不清。
“第三个,倒是不确定。”
树妖手指微曲,指节在地上轻敲。
“你会爱我爱到上穷碧落下黄泉。”
雁时月急了,忙站起身。
“我只喜欢好看的!”
树妖倒是垂眸,树冠的阴影落下,露出的一双眼,如临水的三春桃花。
他慢条斯理放下占卜石。
“哦,那看来第三个也定下了。”
雁时月被他说得无语,站起身又要走。
她要向北走。
她势必要学会斩天一剑。
而增加她修为的某些宝贝,在北边。
树妖一直不紧不慢跟着她,步调不见着急。
却没有多余的话语。
傍晚时,并没有旅店。雁时月在河边叉起一条鱼。
那鱼在尖刺上扑腾出水珠,她举高尖木头做的鱼叉,只是盯着晚霞下的银鳞,若有所思。
“你会需要我的。”
树妖紧跟不舍。
他看向那条终于不再挣扎的鱼。
“你知道一条鱼哪里能吃哪里不能吃吗?
“你知道鱼鳞怎么刮,内脏怎么去吗?
“你知道生火要用干草还是树枝吗?
“你知道调料要放多少吗?”
雁时月有些恼怒。
终于不耐烦回头。
“跟上来。”
夜里清寒。
树妖做饭手艺居然很不错,雁时月吃完烤鱼很愉快,在月色下打坐。
她对树妖的态度好一点,问他的预言能力。
“每十天能做出三个预言,准确性有两个半。”
居然还有时间间隔,雁时月点点头,心里想,让他占卜明天要走多久才有旅店的打算看来不行了。
树妖事无巨细地将烧火的痕迹全部掩盖。
语调依旧是慢条斯理。
“虽然预言用完了,但是我知道你要被追杀了。”
此时月上中天,四下寂静。
雁时月朝树妖打了个手势:“别拖我后腿。”
树妖耸肩,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懂。
森林里,有人藏匿身形,正悄悄打量雁时月,伺机而动,准备一击必中。
此人正是斗金城派来的杀手。
杀手已到元婴境界。
他和普通杀手不同,他并没有戴任何遮面布巾,除了便于行动的夜行衣,他没有任何藏匿身份的装扮。
他有足够的自信拿下这次任务。
所以他要露脸。
活捉逃婚的雁时月,让斗金城和永业城欠下人情,拿下奖金奖励是其次,更是扬名。
他对信息调查的很清楚。
不过是金丹级别的小丫头,一流可以,顶流可算不上。
从前她能逃脱,定是侥幸。自己比她修为高出一个级别,定能一击降服。
瞧,这姑娘还在浑然无知往前走呢。
旁边的树妖也一起杀了算了。
杀手动了。
如隼般快速冲击,长剑转瞬就要从后背往前胸贯穿。
雁时月也动了。
意想不到角度的转身下腰,那带着毒液的剑擦着衣袖而过。
一击未得手。
雁时月的眼中有丝嘲讽和悲凉。
“慕容叔叔,我前年斩妖大会时还见过你。”少女的声音在夏夜里带着凉意,“那时你便表扬我,身法闪躲很出众。”
被喊慕容的杀手很尴尬,这就是不戴面具的坏处。都是三大城池的佼佼者,谁还不认识谁。
慕容,被尊称为“剑豪”。元婴修为,斗金城的长老之一。
此前斩妖比拼大会时,他常作为评委。
看来开出的筹码很高,雁时月心想,斗金城派来杀自己的人一个比一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