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值心思各异……
上座的越峰又再次开了口:“苏将军,吾从未见过苏将军神色如此惶恐,可见,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女儿。”
越峰原是最不受宠的皇子,被封太子至今,也不过三载有余。
究其原因,无非是前太子庸碌无为,不堪大用,朝中大臣,除却苏禹墨辰,也皆有把柄攥在他的手心里。
他想要区区太子之位,也自然是振臂一呼,万人来应了……
偏偏啊,就是这两个没有把柄的朝臣,才是他最想要拉拢过来的人……
“太子殿下明鉴!”
苏禹这次无需再思量,几乎脱口而出:“老臣膝下有三子,皆为大越征战北狄,哪怕他们其中一人为国捐躯,老臣也应当以此为荣,绝不敢多说半句,但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言外之意就是,我儿子多,可以为大越豁出去一个半个,就这么一个女儿,太子殿下还是不要打主意了……
“苏将军,快快请起!”
越峰由上座走下,虚扶了苏禹一把,笑容深深,却丝毫不答眼底:“怎么?吾的千秋宴又不是闯鬼门关,苏将军何至于担心成这个样子,啊?”
苏禹:“……”
太子是傻*吗?婉拒都听不出来?若非这小子是太子,大爷这暴脾气上来,高低得脱了靴子砸人!
苏禹的嘴角抽了抽,他为臣子,不能忍也得忍,为了儿女,也不能让太子当众抓住他的小辫子……
还想再跪,太子这小瘪犊子却用力托住了他的手臂,害得他连膝盖都弯不下去。就趁现在,苏禹定睛看着眼前人,句句诚恳,却又分毫不让:“太子若诚心邀小女参加千秋宴,也算是小女之幸,然,小女性情顽劣,老臣恐她届时生出祸端,臣斗胆,要为女儿求一道免罪令牌,以宽慰老臣爱女之心,否则,太子的千秋也不缺小女一人……”
苏禹也不愿往那方面想,但太子这般不依不饶,非要小桃儿去参加什么千秋宴,他难免会心生怀疑……
太子能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自然是有足够的心机与手段。
万一他真看中小桃儿,请旨选定后养两年再娶,那可就坏菜了,唯有先要出免罪令牌,他心里才能有底,届时,小桃儿即便拒绝圣旨都无妨……
“哈哈哈……”越峰朗声长笑:“苏将军,你是在与吾谈条件吗?”
他大声笑着,苏桃也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循声而望,她望见爹爹半躬着身子,似跪非跪,瞧不见神色。
只余朗朗声音响彻于前厅:“哪怕借老臣十个胆,也不敢与太子谈条件,老臣已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除了女儿年幼尚需照拂,已别无他想,大不了就一死嘛,我儿也好回来奔丧!”
苏禹:“……”麻的,皇上尚且让我三分,老子给你脸了是吧?小瘪犊子,你有本事就直接弄死我啊,待我儿班师回朝,看你怎么跟老皇上交代!
“爹,您这是怎么了?”苏桃走上前,纤纤玉手搭在苏禹的右臂上。
“苏将军,你言重了!”
越峰也暗暗收回手上的力道。
苏禹空出手来,拍了拍苏桃的手背,安抚道:“爹爹没事,就是吃醉了酒,有些想你娘了,你娘她临死时拽着我的手,要我好好的照顾你……”
太师夫人今日提过娘亲,苏桃心里并不好过,如今爹爹再提,她只觉鼻头发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了转转……
待看到爹爹两鬓若隐若现的白发时,她终于意识到爹爹也老了……
她拼了命控制不让眼泪落下来,勾了勾唇角,语气却有些哽咽:“爹,小桃儿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爹爹照顾了,小桃儿已经可以照顾爹爹了……”
“小桃儿,你长大了,也懂事了,”苏禹用宽厚的手掌包住她的小手,父女二人相继落了座……
苏桃坐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太师夫人就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那脸色煞白,汗如雨下,连气都喘不匀的模样,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苏桃:“……”这转变,简直与之前的端庄大气判若两人呐!
苏禹:“……”这老*娘*们什么情况,慌里慌张的被狗撵了吗?
季太师见此情形已然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起身,怒声斥责:“太子尚在,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
太师夫人喘了几息,忽地腿上一软,如三魂丢了七魄般重重跪下,彩月见状,也立即跪在夫人身侧……
紧接着,几个小厮抬着以竹片搭成的担架走进门,担架虽以白布覆盖,但白布之下,直愣愣耷拉下来的半截手臂,分明是死人才会有的形态……
苏禹及时捂住苏桃的眼睛……
不远处的李尚书一眼就瞧得出,那截玉臂上的翡翠镯子,乃是他三日前送予夫人的礼,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他连跪带爬的往担架方向挪去…
颤颤巍巍的手缓缓掀开白布的一角,待李尚书看清女子青白的面色时,登时惊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不愿相信,清早还能与他有说有笑的人,参加个寿宴,竟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张熟悉的面孔,的确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几个时辰前,他尚且能哭的出声,而今,夫人的尸体就在眼前,他反而哭不出,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半晌,李尚书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抚上那张冰冷的脸颊,他声音哽咽道:“月如,为夫这就带你回家,带你回家……”踉踉跄跄的站起身,他忽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苏禹离他最近,且事出紧急,由不得苏禹思量……
在李尚书的身体并未完全瘫倒在地上时,苏禹一个箭步冲出去,稳健有力的大手托住他的后背,而后,又用力掐了掐李尚书人中,人没醒过来……
苏禹趴在李尚书的耳畔,低声道:“完犊子玩意儿,晕什么晕,再不起来,我可就给你做人工呼吸啦!”
不知是这话起了作用,还是李尚书合该醒,总之,他阴差阳错的悠悠醒转,抖一抖唇角,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夫人,夫人呐,你怎么就丢下为夫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