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还在继续,轰隆声粉碎拦路的树木,黑暗中仿佛有成千上万只眼睛排山倒海般逼近,塞莉娅彻底相信了克里斯之前那句——“三队工程师一起上都不一定是对手”,真的不是玩笑话。
抵达新空间后,克里斯依靠追踪特长很快便发现了昏迷的罗兰,正当他们准备继续去找阿洛特和肖恩时,贝伦斯的精神体突然察觉到异常,朝着他们直扑而来。
而刚刚睁眼的罗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趴在塞莉娅肩上的克里斯一直在要求放他下去,自己的身体也被死死卡在臂湾之间。
“把你丢给那个鬼东西?你在开什么玩笑?!”塞莉娅难得对克里斯发火,但她硬要拖着两个累赘在迷乱的沼泽中奔跑,迟早会被怪物追上。
“肖恩……肖恩呢?”
罗兰恍若隔世般的问话短暂分散了塞莉娅的注意力,克里斯趁机挣脱了下来。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感情有时候真的会变成致命的“弱点”。
“肖恩和阿洛特有危险,林找到他们了……我留下,你们快去救人。”
“别这样……”塞莉娅赶忙折回拉起虚弱不堪的克里斯,却反被对方强行扭过脸颊。
四目相对,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听话,去做你该做的事。”
“……是。”
清醒后站回地面的罗兰不可思议地看向克里斯,少年则一改哀伤的神情笑了起来。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保护好哨兵们,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肖恩的情况比我糟糕多了,快去救他。”克里斯倚靠手边的树根稳住身体,收起笑容看向罗兰,“我的家事我自己来处理。”
罗兰似乎听懂了他的打算,只好带着塞莉娅先行一步。他别无选择,肖恩命悬一线,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到他身边。
待两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克里斯缓缓跌坐在地,黑红的血液一滩滩咳进浑水,流向怪物所在的方向。
拜托……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切就都结束了。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地面的震动减弱,怪物随着惊喜的声音暂停脚步,触手自水下攀上克里斯的身体,硬生生把他拖到了贝伦斯面前。
“都这样了竟然还敢来找我?”贝伦斯戏谑道,“这么想死在我手里,还真是辛苦你了。”
纸砌的高塔摇摇欲坠,梦魇从未离去……遗忘和逃避毫无用处,克里斯终究还是要面对恐惧。
这家伙的精神体,远不及他梦中本人扭曲的万分之一。他必须等待,等待一个能救下所有人的时机。
“临死之前聊点什么吧,哥哥。”
“母亲她……还好吗?”克里斯沉默片刻,询问道。
怎么会不好呢?离开我,她一定过得很好。
可谁知贝伦斯突然暴跳如雷,他一把扥起克里斯的衣领,几近癫狂地怒吼起来:“你他妈的疯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最关心的居然是那个死女人?”
“你说什么?”
“是啊,她早就死了,被议会裁决‘报废’掉了,你满意吗?”
克里斯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如万吨巨石砸落。
为什么,为什么……
他恍惚地摇了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和口腔中汹涌的血液混在一起:“穆勒那个混蛋……他杀了母亲,把你害成这副鬼样子,你为什么还能替他做事?!”
“你在胡说什么啊?那女人发疯也不是一两年了,报废她很正常吧,而且父亲从来没有害过我,我自愿为他付出一切。”贝伦斯思索着托起下巴,“只不过,母亲临死前念叨的可是你的名字,她明明算这个世界上最恨你的人了……
“不如你亲自下地狱去问问?”
他说完咧嘴一笑,捆绑克里斯的粗壮肢体猛然收紧,撕裂的剧痛蔓延至四肢百骇,紧随而来的还有骨头被绞断的声音。克里斯很快便停止了挣扎,鲜血顺着鳞片和眼珠泊泊流淌,“人偶”的头颅低垂,似乎没了气息。
刚刚还嚣张跋扈的贝伦斯莫名吓了一跳,他慌慌张张跑上前,无措地捧起克里斯的脸庞。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人偶一旦被拆掉,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哥哥?”
两双毫无二致的眼睛,此刻终于正视了彼此的存在。
空间仿佛产生了一瞬的扭曲,贝伦斯突然捂住脑袋跪倒在地,怪物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松开克里斯向后退去。
“为什么,贝伦斯。”
我的死亡,不正是你一直期待的吗?为什么会觉得害怕呢?
“哥哥……”贝伦斯眼睁睁看着浑身是血的克里斯一瘸一拐朝自己走来,大脑像是被千万根针刺穿,存在或不存在的混乱画面在眼前无休止地回闪,无法呼吸……身体变成了思维的囚牢,无论他如何呐喊都无济于事。
直到鲜血彻底糊满视线,怪物由于过载的疼痛上下翻滚,最终在一片狼藉中抽搐了几下,一动不动了。
克里斯跪在贝伦斯面前,扶住后脑勺将他放倒在浑浊的水面上。
“哥哥,别丢下我……”
他不理解弟弟在说什么,他永远无法得知那些被他毁灭的人临死前会看到什么。
“自从我离开后,你就再也没有长大过。”克里斯伸出一只手,轻轻捂住了贝伦斯的眼睛。
“好黑……爸爸妈妈又在吵架……我好害怕……”
“不要抱那只兔子,抱抱我……”
“别走……”
“睡吧。”听着弟弟无意识的呓语,克里斯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泪水,“没有人会得到宽恕,你也是。”
「如果我变成天上的星星,你会爱我吗,妈妈?」
「傻孩子,烂泥是变不成星星的。」
————
不要去揣测疯子真正的目的,否则他也不会被称为“疯子”。
同阶的向导与哨兵原本就存在绝对的压制关系,更别提阿洛特和林之间如鸿沟般的差距。可对于林而言这只是一场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