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敛小时候性子偏沉闷,不爱说话。因为孤僻,戾气又重,所以没人愿意和他玩,每天他都一个人看书。
但是,也不乏有讨嫌的男生捉弄他,朝他扔纸团,把他的书丢下楼去,以及在他的书桌里放死掉的青蛙,诸如此类。
江敛对此基本免疫,因为他没有可以撑腰的人,只能独自咽下这份痛苦。
这年他刚上初三,放了学,江敛拐进又破又旧的山城巷,听着周围的闲言碎语和指指点点,他不免加快了步伐。
刚打开门,江敛便闻到了一股酒味,不免皱了皱眉。
“还知道回来?”
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如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桌上堆满了空酒瓶和一个盛满烟头的烟灰缸。
江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往上提了提书包。
这个只爱赌博酗酒的爸爸他是一点也不想要,妈妈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和别的男人离开了。也因为这个,江敛逐渐变得沉默。
他绕开男人,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被江路一巴掌扇到在地上,顿时他耳朵嗡嗡的。
江路只要喝了酒就会家暴他,这也让江敛性格开始有缺陷,原本拔尖的成绩也慢慢力不从心。
江路一串串不堪入耳的脏话还在继续,一次次对他拳打脚踢。终于,江敛再也忍不住,冲出家门。
他一直想要逃离这样的生活。
……
江敛走下楼,正想着要去网吧将就一晚时,一个清脆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阿敛!”
他脚步一顿,回头。
身后站着一个穿校服长发的少女,她面容姣好,浑身溢出满满的少女感。
“你爸爸又打你了吗?”她担忧地问。
江敛垂下眼皮,轻轻“嗯”了一声。
少女拉着他手腕上楼:“走,去我家吧,我帮你简单包扎一下。”
这个女孩名叫霍绥,住山城巷202,江敛对门邻居,今年上高二。家里有个脑子不太行的母亲,父亲一直在外打工。
也许因为他们是邻居的缘故,又或许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两人一直很聊得来。
霍绥打开家里的医药箱,轻声道:“会有点疼,你忍一下哦。”
少年背上全是大小不一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他闷哼了一声,听上去很痛。
包扎好,霍绥留下了江敛,让他一起吃饭。
看着少女在厨房洗菜择菜的娴熟,江敛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帮她打下手。他们不说话,却异常默契。
饭后,霍绥帮助母亲擦了身体并且让她睡下,又给江敛辅导起功课。
她虽然每天都有兼职,但成绩却从没落下,在重点高中,一直都在拿奖学金和贫困助学金。
昏黄的灯光下,江敛和霍绥一起挤在狭小的书桌前,他看着她在英语书上做笔记,看着一行行清秀的字迹,忽然问道:“霍绥,你有没有想过,不在这里生活?”
霍绥一愣,笔尖顿住:“有过。可是我幻想了好多,都不知道该怎么实现。”
她扔下笔,扑进江敛怀里大哭:“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妈妈脑子有病,爸爸也不在,真的好难好难,我快不知道怎么坚持下去了。”
江敛揽住女孩的腰,他暗自在心里许愿,一定要带霍绥离开这个俗世市井地方,要去更高的未来。
在很久以前,他就把霍绥划进自己的未来了。
……
周末,江敛和霍绥一起去江边散步。
霍绥躺在堤坝上,很悠闲:“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不去想其他的。”
江敛点了点头,忽然问:“如果,有一天你中了1000万,想怎么花?”
霍绥眼前一亮,很认真地掰着手指数:“首先,帮我妈妈把脑子治好。如果还有多余的钱,就买套房子,添置些好看的衣服鞋子。
“在我学校里,有一个财阀家的大小姐,她长得很漂亮,每天衣服不重样,天天豪车接送。她说过,她会护肤,还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但那些都是目前的我无法想象的。”
霍绥有点怅惘。
江敛轻笑道:“都会实现的。但是那些都太遥远了,先定一个小目标吧。”
她扭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
江敛起身,冲着长江大喊道:“我要去看海,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少年目光坚定,眼睛里好像盛满了希望。
霍绥有一瞬的怔愣,也起身和他一起朝着远方大喊:“我也要去看海!我要和江敛一起去!”
这天,他们聊着天花乱坠的梦想和未来,暗暗埋下了一颗想去海边的希望果实。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就到新年了。年三十这天,霍绥约了江敛去她家一起过年,她负责准备年夜饭。
房间里,江敛专注地做一颗水晶球。这颗水晶球很漂亮,里面有一个跳舞的小女孩人偶。
明年的3月14日白色情人节,正好也是霍绥的农历生日,他想要在那天,将这颗水晶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并向她表白。
“滴滴”的闹钟声响起来,江敛搁下水晶球,转身出了门。
拧开门把手,江路正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前,看上去又喝多了。
江敛微皱眉,打算绕开他离去。可是今天的江路心情似乎很好,他拉着江敛要去喝一杯。
他嫌恶地看他一眼,抽出来自己的手,微胖的中年男人一下子失去了支撑,顺着台阶往滚下,声响巨大。
一旁,霍绥听见声音,也打开了门。
少年一脸平淡,垂着眼,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他们谁都没先开口,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霍绥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侧开了身子。江敛抬脚踏了进去,门从里面“咔嗒”一声上了锁。
霍绥已经准备好了年夜饭,三菜一汤,电视里放着春晚,指针刚好走向八点。
过了很久很久,外面有了声音,接着,响起了警车的“嘟嘟”声。
有人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