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抬起头来,顺着白雪面对的方向,眸光闪了闪。
他深吸几口气,缓缓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臂,指向不远处的人,高声道:“罗萨亲王可以为我作证!他、他是国王的第一任禁脔!”
台下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吸气声此起彼伏,却没人在说话。
话音未落,白雪便厉色道:“荒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我父王与亲弟弟行不伦之事?”
威尔重新低下头,哆嗦着缩回手,似乎鼓足了勇气,语速变得快了起来:
“……老国王经常在床上对着我,叫罗萨的名字……他抽完烟叶,心情极好,便会与我滔滔不绝地讲亲王的事……”
此时,弗兰身前,一名打扮地花枝招展的贵族拍了拍身边人的肩,小声道:“你别说,这个威尔也是金发碧眼的,侧脸和罗萨亲王还真有几分相似……”
另一个人笑了笑,小声交换着自己知道的讯息:“我听说,怀德一世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打得周边小国俯首帖耳,老了老了,身体也不行了,对亲儿子搞□□,怀德二世被压迫地连声都不敢吱,更别说公开真实性向了……”
胸口一滞,弗兰瞥向威尔。
此时,他又开口了:
“当年,国王怀德一世身体……不好,与老王后生完孱弱的怀德二世,便无力繁衍后代。想从贵族旁支过继一个孩子,又担心如果是男孩,继子可能狼子野心,与亲儿子争权夺利。于是考虑过继一个女孩,可以与别国联姻,作为政治纽带,保王室稳固……”
“但是王室女孩太少,于是,他们开始秘密地在民间寻找,恰巧被旁支一个风流成性的没落子爵知道了……他便是罗萨的父亲。”
各色视线开始频繁打量着角落的人。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动不动,微微低着头,有几缕细碎的金发垂在颊边,在晕黄的灯光下,只剩下高挺的鼻梁和苍白的唇。
“罗萨的父亲巧言令色,将自己与民间□□一夜风流的孩子进献,婴儿唇红齿白,模样可爱,国王和王后被他唬住,满心欢喜,未查明性别便赏了他大笔金叶白银 。”
“等到他们知道真相后,那人早已逃之夭夭。知道自己被骗,只好把气撒在罗萨身上……”
静静坐在黑亮如镜的钢琴前,罗萨的身形僵硬如一座精致美丽的雕塑。
“等到罗萨长大,越来越出色,怀德二世因为嫉妒去他父亲那里告状,才知道了罗萨的身世。但他没有告诉国王自己的真实性向,自以为拿捏了他,便对他愈发肆无忌惮了……”
听到这里,弗兰再也忍不住了。
她喘着粗气,穿过人群挤上前去,大声喝止:“够了!”
威尔瞅了她一眼,顿了顿,又要说话,弗兰却只是紧紧盯着白雪的黑眸,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
“我说,够了!”
充满紧张感的沉默萦绕周身。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寥。
连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斑鸠的叫声也在耳边挥之不去。
“罗萨……叔叔,”眼中闪过报复的快感,白雪转过身子,隐秘地朝下方摆了摆手,慢条斯理道:“你对于他的指控,有什么要说的吗?”
在众人注目下,罗萨缓缓起身,抬起头,眸光里有如雾的悲伤。
他沉默着。
平静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台下所有的人,又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仿佛他的生命与这个世界是完全隔离的,连地上长长的影子都像被丢在一旁,与他毫无干系。
他的指骨已握得青白,手背筋脉突突直跳。
弗兰心中暗痛,仿佛被玻璃碎片深深划过心底。
他为什么有Rosa这样一个女名,为什么讨厌他人近身,为什么极度厌恶金铎王宫……似乎都有了答案。
看着满身伤痕的威尔,她竟不敢深想,罗萨曾经经历过什么……
她的耳膜轰轰作响,体内的血液忽然流淌得非常缓慢。
弗兰抬眼,隔着高高的台阶,冷着脸再次望向白雪。
黑色的网状短纱下,无声地泪划过脸颊,留下浅浅的水痕。
她的眼睛里蕴着星芒般的泪光,眼神却是恼怒。
与之对望,白雪的睫毛颤了颤,眼中无声地掠过几分阴翳。
他的嘴唇绷得紧紧地。过了许久,最后轻吐一口气,嗤笑道:
“可笑!简直一派胡言!”
“罗萨亲王是我最敬爱的叔叔,也是英灵学院有口皆碑的水灵执事,怎可容你随意诋毁?”白雪愤怒地拂袖转身,高声道:“来人!把他拖下去。”
声音低沉阴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冷冽。
殿内瞬时噤声。
弗兰一时语塞,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忽然搞不清楚,白雪演这出戏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是纯粹报复?还是警告?亦或是铲除异己?
他为什么对罗萨有这么大的恨意?
枯树枝丫在寒风中簌簌作响,藤蔓末端如同命运线纠缠在一起,重重地拍打在玻璃窗上。
要想解开它,需得顺藤而下,找到他们的根。
找到源头处的,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