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常回头又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走路怎么真的完全没声?” 南潇雪一挑眉:“对不起,就是这么顶尖的舞者。” 安常了神:“什么事?” “要准备转场了,看不知在做什么这么投入,过来提醒一声。” “……谢谢。” 安常欲言又止。 南潇雪:“怎么?” “没什么。” 她总觉得方才南潇雪的视线,不偏不倚,恰就落在了句【不想睡她了】上。 罢了,社死这么多次,就让她当一只鸵鸟吧。 短片拍摄顺利,令人为难的是晚上的庆功宴。 副导一个个邀请过来:“这可是为了庆祝咱们舞剧票房卖,都得来啊。” 安常:“就不去了吧。” 副导眉毛一横:“怎么行?可是咱们舞剧的功臣,是不是不给面子?” 这段对话发生时,南潇雪就在近旁,本来跟倪漫说着话,暂且停下来唤她一声:“安小姐。” 倪漫飞快的就遁了。 安常走到南潇雪面前,南潇雪凝眸看了她眼,眼神又飘远,望着近处的树桂花:“没什么好回避的。” “以后,概也没什么同桌吃饭的机会了。” 安常心里一揪,点头:“好,去。” 秋日傍晚天色渐暗,光线不再支持拍摄。 剧组收工后,他人回酒店暂做休整,安常一个人来到镇上,虞镇的瓷器别具特色,她想看个明。 多宝格上满目琳琅,一眼扫过去古色古香。 安常瞧见器特别的,就拿在手里赏玩一番。 现在是淡季,一天下来没几单生意,老板见她逛过来与她搭话:“小姑娘,纪轻轻看得懂文么?” 安常笑笑。 老板说起自家器颇有些得意:“们家工艺好着呢,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当然们不赚以假充真的黑心钱,这放心。” 安常抚了抚手里的菱口三足洗。 工艺倒却是精巧,无论眼观、手触,都没什么破绽。 假却乱不得真。 因为没魂灵。 想想也是,古时的匠人肯花数十锻造一件器,所有的时间心血都投入进去,现都是批量生产,单从这一点来说就没法比。 所以安常欣赏南潇雪。 哪怕她傲慢、孤高,但她对舞台有一腔赤诚。 她敢把全部时间心血投入进去,无论受过多重的伤,也依然站在舞台之上。 这是当了逃兵的安常所不能比的。 庆功宴八点开席,安常拖到最后一刻,才往酒楼方走。 她晚到的原因,与先前想缺席的原因如出一辙——她怕面对南潇雪。 怕多面对南潇雪一秒,心里的动摇就多一。 她不是没冲动,否则她也不会问南潇雪有没有生,她的冲动是强锁在唇边并不安的鸟,只能放飞南潇雪不在的荒原,才得逃出生天。 副导了个包间,能旋转的派圆桌满满摆了两桌。 除了社恐比安常还严重的田云欣,他全员到齐。 虞镇的一切也带着古意,但不同于宁乡在时光里慢慢老旧,像逐渐褪色的旧胶片,虞镇的一切是仿古。 安常推开包间的门,一眼扫过去—— 这次到虞镇拍短片,是倪漫陪南潇雪过来的,商淇没来。 此时倪漫坐了南潇雪左手边的位置,南潇雪右手边的位置必然空了出来,谁敢坐? 南潇雪在人群中的孤寂,总是刺痛她的眼。 心里明晃晃的左不过三个字——「舍不得」。 纵使她装得再理智,此时却径直走过去,拖开椅子坐下。 不是不知众人都悄悄瞥她,反而是身边的南潇雪,没作任何反应。 开席前这段时间没热菜可吃,每个人都在抓着身边的人热聊。 倪漫在跟她左手边的一群舞者聊火的番剧,火到连甜品店都出了联名点心。 安常右手边的化妆师,则在跟同事侃秋季新出的口红色号。 “惊天反转。” “五话哪里崩了?” “时尚就是一个轮回。” “富家千金色绝绝子。” 交叉的对谈互相切割成支离的碎片,落进她耳朵,而她和南潇雪是饭桌边仅存不开口的人。 她伸手,小心的、小心的把一碟凉菜花生米转到自面前。 拈一颗。 放到嘴里极缓慢的咀嚼,过去十秒。 又拈一颗,又过去十秒。 南潇雪突然开口:“很饿?” 筷间的一颗花生米滚落桌下,而安常被嘴里残存的老醋呛得咳了半天:“没,咳咳,不饿。” 南潇雪拧开桌上的豆奶给她倒了杯。 安常喝了两口才勉强止住咳,脸咳得带了些绯色,眼底沁出莹润的光。 南潇雪眼尾瞥了她眼。 安常问:“要喝么?给倒。” 多么礼尚往来,多么理性淡泊——最后一顿饭了,往后连偶遇的机会也无,她得撑到底。 而南潇雪制止了她:“不喝。” 安常讪讪放下豆奶瓶。 礼没还成,南潇雪施予的一份「关心」贮存在她心里,搅得她不得安宁。 最后一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