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深冬,整座含风寨都飘摇在无际的雪里。
天地辉映,狂风呼啸,鹅毛大雪打着旋,随着碎琼乱玉,压弯万树枝桠。
此时,半个寨子的人都围在了寨中央的湖上,男人们光着臂膀,一个接一个,“扑通”跳下湖去,不多时,又都浑身打着颤爬上来。
“寻到小姐没有!”中年男人身披貂裘,同样冻得发抖。
汉子们哆嗦着摇头,全都嘴唇发白。
男人骂了声,又问:“刚才下去几个?”
“回寨主,是,是………第四百二十一个了,您,已经………寻了四百二十一回了…………”
又是一股寒意刮过,顷刻间,万物瑟瑟。
长叹一声,男人摆摆手,示意都散了,留下一句明日再寻,阔步离去。
“真是作孽!这样冷的天溺水,小姐说不定都死透了,还寻个什么劲?”一汉子穿着棉衣,嘴里骂骂咧咧,冻得双唇发紫。
另一人面色惨白:“谁叫小姐掌管着玉露瓶呢,我看寨主也没几分叔侄情深,只是想寻回瓶子罢了!”
“不管了不管了,先去暖和暖和。”
一行人离开,徒留一地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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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纱款款,一轻帘于顶帐笼下。
是沉香的气味。
虞晚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眼睛是睁着的。
杏色帐帘是自己房中的摆设,沉香也是寨中独属自己的熏香,虞晚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居然没事。
房中烧了炭火,躺在棉被里,她甚至觉得有些发热。
“啊………”
虞晚实在觉得奇怪,自己此刻应该是见了阎王爷才对,怎么还说得出话?
莫非…………
落水一事只是个梦?
“哗——”
床帘从外面打开,虞晚还躺着,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自己床前,身形精瘦,梅枝般瘦长的手垂在腰前。
再一看脸,虞晚心中暗暗一惊,与其说这是个男人,不如说是个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大的男子。
五官骨相都无可挑剔,皮肤算不上白,还微微带点小麦色。唯一的瑕疵的只有他右眉处的一处痕,已经脱痂发白,像一道白虹,极不好看地划过眉尾。
“小姐醒了?”他蓦然开口,声音也是清清凉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恭敬。
“嗯。”虞晚应他。
“…………”
"嗯?"
一个霹雳打在心中,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虞晚猛地坐起身,对上那双凤眸:“你,你是什么人?”
她摇了摇脑袋,想把自己摇清醒:怎么想怎么不对:昨日在叔父的生辰宴上,她掉进湖里,两眼一黑就没了知觉,眼下回到自己的闺房;这还不算,为什么她一点受冻的感觉都没有?可她记得,自己确确实实是跌进了冰湖里的。
难不成昨夜溺水一事只是个梦?
可那刺骨的感觉太真实,虞晚骗不了自己。
以及………这个男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虞晚沉思不语,她自小在寨子里长大,还没见过这么眉清目秀的土匪!
“小姐当真不认识我?”男子开口,笑得有些苦涩,不知是不是虞晚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人一副媚样,活像个成精的男狐狸。
虞晚眨眨眼:“我应该认识你?”
男子闻言,垂下眼:“小姐不记得我,只记得元公子?”他说起话总有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叫人于心不忍说重话,却不阴柔,而是让人打心底可怜的弱者气概。
听到那“元公子”,虞晚的瞳孔骤然一缩。
她昨夜赴宴,就是听到了元定即将娶妻的事,才赌气出门,不慎落水。
“没有。”虞晚装作风轻云淡,一挥手,瞥他一眼:“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男子嘴角的弧度收了收,眼里还是带着笑,点点头:“我自然知道,小姐心里从来就不曾有过别人的位置,都让元公子一人占着。”
…………
这话说得,虞晚自己都感到耳根发烫了。
“小姐?小姐?醒了没呀?”虞晚还要说,一个身影就直冲冲闯了进来,虞晚定睛,那妇人已经扭着身子跑了进来,她来到床前,对着虞晚道:“小姐快去前厅呀,今夜有客人来呢,咱们忙都忙不过来,当家的那几位都忙翻了天啊!”
虞晚听了,下床去找衣服,随即反应过来,妇人又说话了:“姑爷也去!寨主爷吩咐了的!”
“………”
姑爷?
虞晚感觉自己的耳朵,不,七窍都要生烟,一指那狐狸精一样的男子:“什么?姑爷?你叫他姑爷?!”
妇人一脸自然:“他不是姑爷能是谁?”
“什么!”虞晚差点就要跳起来,手里一松,刚拿起来的衣裳掉了一地:“我,他………他是我相公?”
妇人看看虞晚,又看看男子:“谢公子,你是不是惹了小姐生气了?小姐怎么不…………”
“打住打住!”虞晚的眉头打成了结,直直盯着那“谢公子”,而“谢公子”只是笑着,然后蹲下,捡起衣服还给虞晚:“小姐可是睡迷糊了?”
妇人嘀咕几句,就摇摇头出去了。
"既然小姐记不清了,那在下便自行介绍一次,在下谢温,是小姐亲自挑中的郎君。"男人说着,对着虞晚作了一揖。
虞晚整个人石化般僵在原地。
“只不过………还未拜堂。”谢温补充道。
赴宴的路上,虞晚掐了自己好几把,手都紫了才真的确认这并非做梦。据谢温说,一个月前,她听闻元定成亲一事,便赌气说自己也要寻个夫婿,叔父宠她,便特意派人寻来了一窝失孤无所的年轻男子,她当时喝得酩酊大醉,嚷嚷着要最俊美的男子,然后手一指,便选中了谢温。
再然后,谢温就在含风寨住下了,二人虽还未成亲,但现在在寨中,弟兄们都称他一声小姑爷。
虞晚偷偷撇一眼谢温,只觉得这人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