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听得颖妃道:“谁要进来?便从本宫身上踏过去!”
成光帝道:“你爹和大哥毁我江山不够,连你也要如此狠心么?”
颖妃道:“我一介深宫孤女,如何毁得了你江山?”
成光帝道:“我儿近日头痛欲裂,大祭司说,这是因为有人给他下了巫蛊之术,子车先生,还请您详述这阴阳蛊是何等阴毒!”
那名为子车庾昔的大祭司道:“微臣当不得这个‘请’字。”
春夏听得一阵金属锵啷之声,便悄悄抬头,看到一人脸上涂满黑、白、朱红之色,身穿宽大黑袍,头上项上肩上腰上俱挂满银制薄片,每块银片上刻着不同的图腾。
春夏听小欢子说起过这位大祭司,他家族古老,世代为巫,起于三皇五帝、盛于殷商西周,繁衍至今仍生生不息,那银片上绘的正是他子车氏的代代宗主。
子车庾昔道:“丁未年四月廿三,也就是昨日,微臣登车仰望,见飞星腾空,恶龙生焉,急差人取来龟甲与火刀火石等物。灼烧过后,龟甲裂痕曲折,臣识得这卜体为咎,于是动用举家之力,方与恶龙说上话。臣问:‘不知何事将您引来?’恶龙道:‘我嗅得尔朝龙脉要断,便来吸取其中精髓。’微臣大惊,问:‘您从何得知我朝龙脉要断?’恶龙道:‘阴阳蛊。’言讫,一扫龙尾便隐没云中。臣别无他法,只得查阅先人留下的著作,终于从一本名为《星爻辞》的古籍上得到确切信息,古书上载:‘武王征商,维甲子朝,岁鼎1,飞星流光,恶龙腾云,阴阳蛊盛,终克有商。’在书中注释中,我得知阴阳蛊是隔空夺人性命的毒蛊,下蛊者只消取得那人的生辰八字,放入装满香灰的蛊盅之中,每日灌以毒虫毒蛇等毒液,那人便会头痛万分,似有万千毒虫啃咬。想到那恶龙所言,微臣再也不敢耽搁,连夜动身入宫,果不其然,小皇子罹患头疾,症状与书中记载一模一样!”像是怕人不信,他撩起肥大的黑袍,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皇上,娘娘,若是微臣所言有半字有假,我便立即死在安南将军的长-枪之下!”
纪思归忙道:“大祭司言重了。我长-枪之下,只杀无良宵小。”说罢,向颖妃一望。
成光帝扶起子车庾昔,道:“安南将军所言极是,大祭司德高望重,朕岂有不信之理?”见他面色稍安,转而问道,“不知大祭司可带了那本名为《星爻辞》的古书?”
一阵银片碰撞声后,子车庾昔道:“回皇上,自是带了,微臣不敢有所隐瞒。”
春夏抬头,果见他捧着一本破旧的书,而颖妃早已面无血色,双目呆滞,喃喃道:“本宫不信……本宫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如何当得了真?”
成光帝循着子车庾昔的指示,翻到记载阴阳蛊那页,看毕,面色一凛,长眉紧拧,道:“信不信可由不得你,自己瞧瞧罢!”
颖妃快速扫了一眼,面色越发苍白起来,用力将书一掷,道:“这些迷惑后世的虚妄之言,皇上你怎可信?”她指着子车庾昔,“这些个神神道道之徒,皇上你怎可信?”
成光帝叹道:“朕杀了你父兄,自知你是怨朕的,可朕杀错了么?我皇儿又有甚么错,竟要受此劫难?若你真的清白,就该配合纪将军搜查。”
颖妃道:“事到如今,你还以我父兄二人之事压我。倘若你知我半分所想,便会放我远去,可你自私成性,既想让我在你闲暇之余哄你开心,又想讨好那满堂所谓忠臣。你想的甚么,我可是一清二楚!”
被说中心事,成光帝一愣,怔忡道:“颖儿……”
颖妃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他,对纪思归道:“喜宁宫就本宫主仆三人,何劳大将军动手?”
纪思归道:“事关龙脉,卑职作为一国大将,恕卑职无法束手旁观。”
颖妃道:“那你们怎么晓得是我喜宁宫在下蛊?”
这时,一人膝行至颖妃与皇上面前,竟是小欢子,他伏地道:“奴婢……奴婢昨夜打扫娘娘寝屋时,见梨木柜中有一方小小彝尊,里头铺满香灰。旁侧有一尖嘴喷壶,奴婢好奇之下,揭盖闻之,那知恶臭非常。本想问娘娘为何将这等污秽之物放于屋中,奈何被琐事耽搁了,这才……这才……”
颖妃喝道:“你胡说!房里有甚么本宫岂会不知?”
成光帝道:“颖儿,你让开。”回头道,“制住她,纪将军,你带人进去搜!”
纪思归道:“是。”一挥手,走出两个士卒,一左一右架住颖妃。
不消片刻,果然从里头搜出只小小的彝尊和喷壶来,纪思归命人将香灰倒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姜黄薄纸躺于尊底。
成光帝抖开纸张,细看后薄唇紧抿,那纸中所写,正是自己爱子的生辰八字。他怒火中烧,走至颖妃面前道:“你还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