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现在在港口黑手党提问——谁是名侦探?
最上潮一定得意洋洋地在审讯室里举手。
金井宏明被抓之后,才发现港口黑手党并没有查到那个程度,他们仅仅是想要探查底下研究所。不过已经知道了地下研究所,离查到他身上也只是时间问题,在这点上,他并没有什么侥幸心理。
他坐在椅子上,仿造审讯室的灯光啪地打开,刺眼的灯光直直照向金井宏明,对面坐着的两个黑手党成员由于逆光,只剩下隐隐绰绰的轮廓。
男人的身上还在隐隐作痛,被重力碾压之后的酸痛让他整个人都提不起劲,他把手放在桌面上,没等对方提问,把自己想到的都说了——
“货轮那件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点头同意了董事会的提案,毕竟他们大部分人都同意,少我一票也没有用。具体细节都是提案人操手的,他似乎是找了一个靠谱的情报商帮忙,才想到这个主意……再多的我也不清楚。”
“至于实验……也不是我操手的。我说实话,您们完全可以去查我的资料,就会发现我真的做不来这种事情,我只是能够摆在明面上去造势——以一个青年才俊、后起之秀,提出了不得了的天才提案——这样的形象,让金井集团的股票大涨。”
“原理?姑且算是懂一些吧,其实那个药剂的原料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好像有一种凌驾于现实的力量作用在里面,药剂成分大部分都是营养剂,真正有效的是……”
“是……”
男人突然支支吾吾,他双手局促地搅动着,原本有些刺眼的灯光适应之后,他的紧张感消失了大半,但与此同时,有股奇怪的感觉从他的内心深处蔓延开来,堵住了他想要回答的咽喉,他的眼睛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终停在桌角,看着不锈钢桌面泛起的光的涟漪。
地下室的志愿者都是从各个街区搜罗过来,对药剂有反应的“幸运儿”,即使身上没有疾病,医院也会胡扯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潜在病症,把人留下来观察几天,并承诺这几天不需要观察费用。
这种手法屡试不爽,他们也因此得到了大量的实验数据,在后期甚至直接发出招募志愿者的邀请,这下实验对象接踵而至,有的是冲着高额的费用,有的是为了活命。
而货船上的那批,是第一批被实验的对象,董事会决定给他们最后一支高纯度试剂,放在货船自生自灭,顺便替他们打出一个广告。
——啊啊、他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这些细节。
坐在他面前的两名黑西装沉默半晌,在得到指示后,打开话筒,略带耳熟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过来,环绕整个房间,最终落入他的耳里:“是血吧。”
男人瞳孔猛地缩小,像被戳到什么痛处一样抬头,忍着刺目的光线,含糊地说道:“……是血。”
哼哼、果然。
在单面镜后面的少女在听到那平平无奇的药剂成分之后,已经猜到了大半。和这些“正统人士”不一样,最上潮某种意义上明白很多歪门邪道——不论加入什么奇妙咒物作为组成的药剂、受诅咒的药品、甚至说完全是营养剂,只是在【异常】作用下赋予了奇妙能力的药水,都有可能。
但最有可能、也最常见的反而是魔法侧的做法。
所谓魔法材料,不仅是非人生物上的各种拆解,包括皮毛、肌肤、骨骼、血液、眼球等等其他,当然也包括人身上的所有。而血液恰恰是最基础的材料,这才是为什么她跟中原中也打赌,【异常】绝对不会发生在金井综合医院——
最上潮得意地朝中原中也眨了眨眼睛,抢过话筒,慢条斯理地说道:“让我想想、如你所说,你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医学方面的知识有但不多,只是半吊子水平,却也足以应付普通人,但这绝无可能让你提出抗衰药这个假设。”
“可事实却是……你做到了。”
少女缓慢的语速明明很轻,却犹如刀割一样,在金井宏明的脊背上刮出深深的伤口,男的头低垂,露出脖颈,暴露在灯光中,等待铡刀落下。
“那么,问题在于你怎么做到的。”少女像一名真正的侦探一样,坐在转椅上,手里捏着莫须有的烟斗,朝众人提问,却又自己解答,“这必须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你才能在金井集团有立足之地,即使现在看来你是被整个集团的利益、甚至是被不知名的规则所裹挟,但在最初,是你提出了一个完整的设想——那无疑是在见过你父亲之后。”
金井宏明的脖子微微颤动,无形的手扼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口鼻,他连听少女的说话声都感到困难。
他曾经很喜欢看推理剧目,谁没有想象过像一个侦探,在舞台上,高傲地扬起头颅,痛斥犯人那不屑一顾的自尊和肮脏又自私的阴霾。但现实是,他坐在这个仿造警局装潢的刑讯室,没有人给他上刑,甚至空气中一丝血腥味都没有,他坐如针毡地扮演着那可怜又可悲的犯人。
“【异常】之所以是【异常】,是因为不能用常理判断。也就是说,在接触到异常之后,一切发生的、不论生理上的变化还是心理上的变化,不论是一瞬还是永久,都是存在的。”
少女这句话不是在解释给金井宏明听,他并不知道侦探口中的异常是什么,但平面镜后的其他人稍微一愣,尤其是中原中也——
所谓侦探间的赌局,多半都输在了信息量上,尤其是在异常这个方面,没有人比最上潮更懂。由于没有侦探帽,这位临时上任的少女侦探带上了重力使友情赞助的帽子,宽大的帽檐下,一双眼睛熠熠发光。
金井宏明如果能看到这幕,想必会更加晕眩。少女此时的形象,正如同他年少时看到的,是舞台上高高在上的神女,无情地斩下审判的利刃。
“在父亲病倒并送到疗养院之后,你理应立刻前去探望,这是应当的,毕竟你对父亲的爱和尊敬无从指摘,否则你也不会在他面前想方设法地扮演精英形象。在病床上,你看到虚弱的父亲,他身边高悬的点滴瓶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呢?金井先生?”
男人微微抬起头,他不敢接触灯光,局促地呼吸着,记忆被带回了那个午后。
“……发生了奇迹。”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