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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视角番外)津轻 上(1 / 3)

——如果再也无法相见,那就让我憎恨你吧

当我再一次入水失败,浑身湿透地躺在河岸边的草地上,在橘色的余晖下突然想起,距离我收到她的死讯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消息是中也带给我的。虽然我对于□□干部日理万机却还是抽出了时间特意来告知我这件事感觉到很可笑,但事实就是,中也亲自来了,并且十分没有眼力见的在我邀请一位美丽的小姐殉情时将我直接拉走,在我造作前便开口道,她死了。谁?

我很想这样回问,可喉咙突然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我想是先前那杯咖啡放了太多糖的缘故。

然后中也继续说,是交通事故,错过了最佳抢救时机。

然后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接着就被中也很凶地瞪了一眼。就在我以为会被揍一顿,已经做好随时溜走的准备时,中也紧握的拳头一下泄了力,扶了扶自己那滑稽的帽子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话,葬礼在一星期后,你自己看着办。

算算日子,今天就是她的葬礼了。

我躺在浅草上,晚风从河畔吹过,裹着湿漉漉的凉意,激起皮肤上一阵的鸡皮疙瘩。身体很沉,像是掌管感冒的神明给我下了一记重压,让我丝毫没有起身的力气。

我和津轻的相遇要追溯到很多年前,在一段或许能够用“童年”来称呼的时光。那时候的津轻小小的,总是睁着她那双毫不讨喜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人。都说同龄人的女生要比男生发育得更快更成熟,可在我面前,她无论何时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可怜样,好像稍微使点劲儿就会哭出来似的。但津轻很少哭,至少在我的记忆里,她哭泣的次数屈指可数。

起初我不喜欢她,一个不会看人脸色、弱不禁风还爱纠缠人的臭小鬼,真不知道我怎么招惹的她,后来“捉迷藏”的次数变多,我不得不习惯身后总有这样一个令人生厌的小屁孩存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比其他的小屁孩都安静,安静到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已经腻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转头却发现她依旧跟在身后,睁着那双干净得一眼能望到底的眼睛。

我不喜欢她的眼睛,瞳色很淡,像一轮月亮,也像一块蜂蜜味的饼干。因为空无一物,所以连世俗也难以容下。

我讨厌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所以我一直都走在她的前方,刻意忽视身后从不偏移的目光,现在想想真是幼稚。

这样的日子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我们十岁那年因为一场恐怖袭击事件分散。我在纷乱平息后试图找过她,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往好处想,或许她已经被人送进了孤儿院,等待着自己的新生活开始,往坏处想,或许她已经死了,谁知道呢。毕竟我从来都不觉得她能一直待在我身边,像这样突如其来的分别,说不定才是好事。

生活重新变得让人厌烦,就像过期的蟹肉罐头一样令人扼腕叹息。

我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尝试了入水自杀,结果被人救了。

那个人就是森先生,然后我又见到了她。

她毫不犹豫地朝我扑过来,抱着我嚎啕大哭,被河水浸湿的肺腑开始回温,从骨头的缝隙里泛起阵痛。我想将她推开,或者逃走,怎样都好,可最终却只抬起自己无力的手放在她的头上。有什么不可名状的力量压制住我的呼吸,我的声音和我的心跳,让我难以抗拒那仿佛名为“命运”的冲击。

她没有死,活了下来,虽然个子依旧不高的,但活得很好。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及过去的四年,对我来讲那四年毫无意义,甚至比不上超市的打折绷带。很多时候我都难以辨认自己究竟是一个活着的人,还是一尾活在玻璃缸中金鱼,若真如此,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

让人感到麻烦的就是,津轻变得比以前黏人了,并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拜托森先生调制安眠药的消息(我觉得就是他本人泄露出去的),同我开启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药品争夺战,在她的坚持不懈之下,我不得不暂时放弃依靠药物寻求解脱这一途径。

如果她的麻烦程度仅止于此,我应该会忍不住鼓掌庆贺,可她偏偏像那些无聊的冒险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冲动又好奇,在我明令禁止之后依旧我行我素。

如果是其他人,任何人,大概都会耐心哄劝她远离危险吧。

毕竟她窃喜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偷吃到一大块奶酪的小老鼠,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暴露,愚蠢又惹人怜爱。

可惜我早就失去耐心了,或许我和她一样,都已经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被谁惯坏了。

我将枪上膛,对准她的头,那么近的距离,就算是新手也会打中。

然而她就那样直愣愣地呆着,没有任何动作,无名的愤怒在一瞬间席卷我的理智,让我甚至没来得及听她的辩解,就扣下了扳机。

我走了一步无法更糟糕的棋。

回首自己的前半生,很少有让我觉得窘困的时候,但和她在一起,总会让我觉得难以面对。在她面前,我的刻薄是一张纸,我的恶毒是一个长满杂毛的玩具球,我的谎言是落在地上破碎的肥皂泡,只有我的卑弱和厌恶是太阳底下的长影,比脸上的伤痕还要敞亮。

我想起森先生不止一次对我说过津轻聪明过人,“脑子大概能装下我书柜上所有的谋略和策论”。我不以为然,在我看来她脑子不是装了什么东西,而是缺了根筋。

示弱这种事总是一回生二回熟,把自己和津轻安排进一个任务里算不上难事,难的是忽视森先生意味深长的眼神。其实想道歉根本不需要绕这样大一个圈子,但我已经忘记“坦率”是什么感觉,只好笨拙地走迂回的路,真是蠢死了。

任务结束后,津轻蹲在河边用水冲洗自己的双手,清凉的水流顺着她的手指淌下,好像滑进了我干涩的喉道,使我终于能够叫出她的名字。

她回过头,背对着夕阳,用那双毫不讨喜的、浅色的眼睛注视我。

我讨厌这双眼睛,它们让我想起死去的蝉,想起被敲碎的汽水瓶,想起永远抓不住的夏天的尾巴,还有深陷孤独的这四年。

她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脚下是纤细的青草,身后是燃烧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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