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他们离开京城,黛玉的日子继续波澜不惊的过着。
天气越发冷起来,晨起看见屋顶结了霜,从家到璞园的路上,看见别人家的柿子树上是红彤彤的果实。
马车轱辘一圈一圈,黛玉想,不知道这会儿直隶是什么模样,水泽在做什么呢?明明说了写信回来,这都第十天了。
黛玉忽然就笑了,自己竟然是算着过日子的。
当日下午回家就收到了水泽的来信,黛玉忙就拆开来。果然是没有离开过京城,水泽见了许多东西都很好奇,都要一一写给黛玉,于是那封信足足有八页纸。
黛玉自然也要回信,黛玉还与父亲商议一番,将自己舅公的地址在信中告诉了水泽。如此一来,水泽若是有些事情,说不定还能去咨询舅公。毕竟舅公当初也是朝中重臣,又在直隶多年,对直隶的情形和官场一定很清楚。
公主听见黛玉和林如海商议的时候还笑道:“玉儿可真是对泽儿极好,连他外出办差的事儿,都这样为他考虑。”
林如海叹道:“玉儿最是真性情的,但凡别人待她好,她都是记得一清二楚,又要加倍对他人好的。”
“爹爹这样夸女儿,女儿可要骄傲了。”黛玉眉眼弯弯,“他本来第一次出去做事儿,什么也不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便与他说什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玉儿这样聪明,你这么快就能想到舅公那边,若玉儿是个男子,只怕多少人都不及你。”公主赞叹,“泽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见黛玉写好了信,公主又与黛玉商议明儿进宫的事情。
明日冬至,宫里面举行家宴。
从公主怀孕开始,天子又是怕亲自派了太医,又是安排宫中嬷嬷来照看,等着羽哥儿生下来,洗三满月宴,天子都赏赐了不少东西,公主未表示对皇兄的感谢,打算好好送些东西,让天子高兴高兴。
可是天子富有四海,要送的让天子高兴,可不那么容易。所以公主找了黛玉商议。
黛玉很意外的是,竟然在宫中见到宝钗。虽然如今宝钗是侧妃了,论理由王妃带着进宫也是常理,只是看着宝钗挺着大肚子,黛玉看了都觉得胆战心惊。
而宝钗笑容姣好,在几个王妃之间都能交际往来谈笑自如,就连上头的甄贵妃看了,也是满眼含笑格外满意的。
看着宝钗得体的笑容,黛玉不禁想起当日自己和父亲的谈话,果然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显然宝姐姐在这些事情上头游刃有余,乐在其中。
水若过来粘着黛玉说话,宝钗见了就笑道:“妹妹可不能厚此薄彼呢,咱们萱丫头也称呼妹妹一声表姨,听闻妹妹都收了若丫头当徒弟。”
宝钗这话声音不大,可周围的几个王妃甚至于部分皇帝的妃子也是听见了的,而她们中好几个,都不约而同的看着黛玉,有几分看戏的心态。
水若立马就要开口,黛玉的手在下头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拉了一下水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宝姐姐这话,倒让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昔日在外祖母家借住的时候,满贾府的下人都夸赞宝姐姐大气温和,不像我,最是小性子较真的一个人。姐姐虽然比我后到贾府,那真是轻轻松松就赢得了府中上下的喜欢,就连那些小丫头都无不夸赞姐姐的。”
宝钗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快要维持不住了,她没有料到黛玉忽然竟提起了贾府住着的事情来,当初那些所谓丫头之间流传的话,许多本来就是她们计划之中的。
“素日宝姐姐最是会做人,如今到了王府也是。”黛玉心中真是十二分的不高兴,若是宝姐姐不来找茬,她也就不当回事,偏偏宝姐姐要如此,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黛玉刻意看着顺亲王妃:“王妃嫂子只怕是最知道宝姐姐的好处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只怕是满王府,都喜欢宝姐姐吧?”
顺亲王妃一开始还没有觉察出什么来,顺着黛玉的话夸赞宝钗,可才说了两句,一下子竟觉察出来不对劲一般:薛氏入府邸,不过一个妾室,可这才多久,既怀孕还当上了侧妃,就像林家姑娘方才说的一样,薛氏似乎轻轻松松,就获得了所有人的喜欢,包括宫里头的甄贵妃和自己的丈夫,就连素日里被宠爱的水萱,也对宝钗很是喜欢。
宝钗一下子看出来顺亲王妃的怀疑,立马笑道:“妹妹太言过其实了,谁都知道,老太太最是心疼林妹妹,自打林妹妹一去,就连贾府的三个姑娘都靠后了呢。林妹妹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里,只有宝玉才有这个待遇呢,三位贾府的妹妹都搬到太太那边去了。”
一下子众人不免又看向黛玉,似乎等待着看黛玉要说点儿什么。
“外祖母心疼没有了母亲的外孙女儿,这有什么稀奇呢?”黛玉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宝姐姐一定要纷争一回,那索性就奉陪到底,于是黛玉挺直了腰杆,“宝姐姐还是与表兄关系好,这时候都忘记改口了。”
宝钗一时失语,忘了改口还是直接称呼了一句‘宝玉’,可宝钗已经是出阁的人了,论理不该如此。
顺亲王妃心中的怀疑越发浓厚,其实连日来因为宝钗出了好些主意,王爷对着宝钗真是十分体贴,王妃早就有几分不满,只是看着宝钗依旧老实本分的样子,才未发作。
今日进宫,本来王妃还担心薛氏挺着肚子不方便,哪知道王爷都赞成薛氏入宫,方才薛氏开口与县主说话,王妃本来是乐见其成的。
因为现如今,林家这个宁平县主已经赐婚给了十二弟,那就意味着将来会是她们的妯娌。本来顺亲王府一直都是想要拉拢林如海的,也想拉拢十二弟。
可十二弟先是选择去工部做事儿,现在还跟着端亲王出门办差去了。怎么看,都觉得十二弟是选了三弟那边。
顺亲王和顺亲王妃都不高兴。
于是宝钗方才对着县主发难,顺亲王妃其实是乐见其成的,毕竟自己不用出头。
而宝钗呢,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她很清楚如今王爷和王妃对着黛玉及林家都有些不满意,她想了许久,才决定从黛玉收徒的事情入手。
宝钗想过黛玉会反击,却不曾想过黛玉会从贾府入手。更为准确的说,黛玉选择的,是从王妃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