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回来的路上心思有些乱,想不通该去哪,明府绝对不能回,让娘看见这一身伤,她以后再难出门。
可回镖局也不行,会让几个同伴揪心,且赵镖头性情耿直,必定会按照契书写的,赔偿三百金。
她不能这么坑人。
一路上她强迫自己放空思绪,全靠齐沐白引路,根本不记得拐了几道弯。
直到齐沐白开口,才唤回思绪。
“开门,我兄妹二人身上带伤,不要让我们死在贵店门口。”
明溪回神,抬头看看门匾,是一家客栈,已经打烊,但齐沐白却将她带到这里。
“这里打烊了。”明溪扯扯齐沐白的袖子。
齐沐白不理会,继续敲门,片刻后店小二揉着眼睛开门,刚开门就被一张银票拍在脸上。
“要两间上房,热水和伤药送到房里,再做两碗素面,找一身干净衣服,最好是女子的衣物。”齐沐白言语还算温和,但若是吉安在此,便能明白他在生气,他甚至觉得店小二太没眼力见,直接将店小二推搡到一旁。
店小二还没清醒,但明溪身上的血腥味将他吓得一激灵,连忙领着二人去了天字房,然后躬着腰带门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明溪站了会,摸索着去拿桌上的茶水。
房间里一片漆黑,明溪找出火折子,烛光照亮眼前的一方空间,她提起茶水的手有些发抖——脱力了。
“怎么不喝?堂堂女侠总不能还要人喂水?”齐沐白点了烛台,放在桌上后袖手坐在一旁,眉眼低垂,话却带刺。
明溪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她被挤兑了?
齐沐白撩起眼帘,两人用眼神交锋片刻,齐沐白忽然摸摸脖子,轻轻嘶了声,那里有一道血痕,大概被树枝挂的。
明溪扁扁嘴,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再次试着拿杯子倒水喝。
一声叹息传来,“我已经托人给赵聪去信,讲明你我二人无碍,只是路上见到好玩去处,打算逗留三日,咱们趁夜投宿客栈,不会被轻易发现,你好好养伤,苏伯母那边我去安抚。”
齐沐白执起茶壶,白玉般的手指多了好几道擦伤,却不减风度地用手背试了水温,才推到明溪面前。
明溪看着他手上的伤,片刻后垂下眼睫,“哦。”
房门敲响,齐沐白起身,是店小二送伤药和饭菜上来。
“二位客官,我找了一身婆娘的衣物,她做活多,衣服有些磨损,您先给尊夫人将就着,明日我让婆娘去成衣店给尊夫人挑一身。”店小二殷勤道。
屋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明溪一口水堵在嗓子里,呛得说不出话。
齐沐白淡淡朝屋内看了一眼,没接伤药,对店小二道:“去找个妇人过来服侍。”
服侍?难道这两人不是夫妻?店小二这才意识到叫错了人,连忙在嘴上拍了一记,转身回房间叫了妇人上来。
齐沐白侧身让妇人进去,自己在走廊守门,身上的伤口传来轻微的刺痛。
料想明溪身上更多。
他扯扯嘴角,略微自嘲地笑笑,也许如明溪一般天不怕地不怕,龙潭虎穴也敢闯的性子,才是舅父口中,值得别人追随的样子。
明溪见陌生妇人进来,先是警惕,看见她手中端着的伤药便明白,是齐沐白安排的。
她褪下衣服,趴在床上让妇人帮忙上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妇人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但她和店小二一样,觉得夜里还能同行的必定是夫妻,遂笑着宽慰她,“小娘子和官人感情真好,连茶水都准备妥帖,怕您夜里口渴。”
明溪心头一跳,肩背紧绷又拉扯到伤口,瞬间疼出一声冷汗。
她的脸贴在枕头上,看向齐沐白透过窗纸的背影,无奈笑笑,“大姐别乱说,那是我兄长。”
妇人恍然,语调带上揶揄娇羞,“我还以为那是你官人,怕笨手笨脚弄疼你,才唤我来,原来你们是兄妹啊,那以后做你嫂子的人可享福了。”
明溪跟着点头,那人只是看着,就让人想起松风明月,肩宽腿长,看着就养眼,她笑着问道:“大姐没和他相处过,怎么知道兄长是个好的?”
妇人理直气壮,“长得俊呐!”
明溪:......大姐真是性情中人。
说起来她未来的夫婿是齐沐白的挚友,但他从没提过周启航的为人,或许两人能成为挚友,说明周启航和齐沐白的性情差不多?
明溪只是想想,心里无端对素未谋面的周启航多出一分好感。
她盯着齐沐白的背影,天马行空地想,周启航会为她备上夜里的茶水吗?会纵容她出门,为她惹的祸兜底吗?
如果他会,那嫁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