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在听。”
不过鹿童言好一会都没有再开口,陈错也没催,就这么把人抱在怀里,他能感受到她的紧张,与忍耐。
所以更不能着急。
“我小的时候,不记得是几岁,应该十岁,之前一直跟着外婆住,后来外婆离开,被爸爸妈妈接走。”
“在外婆家的时候,妈妈偶尔会来看我,是一个人。”
“新房子很大,妈妈让我喊那个人叔叔,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别的小朋友都是喊爸爸,有一天妈妈没在家,那个叔叔让我去他房间里。”
“当时住的是出租房,那个房间里的衣服很多,很旧,墙纸都剥落了,叔叔,他,拉着我的手,说买了件裙子要帮我换上。”
额前的发丝垂下来遮住脸,陈错用手掠过她的脸面给挽到耳后,尽量去听清楚她说的每一句话。
“然后呢。”
鹿童言绞着自己的手指,零落的话语渐渐将那些不断被打碎的记忆拼起来,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不敢抬起头看他。
“外面太黑了,我听见隔壁家里有人在厨房做饭的声音,离的很远,防盗窗上面戴着锈迹。”
“我当时很害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叔叔一直笑着,他穿着条纹的衬衣,伸出手,胳膊上有一块黑色的印记,像是被烫过,粗壮的,印记也烫在我的衣服,真的很害怕。”
陈错闭上眼,放在她背后的拳头攥紧,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强迫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至少在她面前。
他难以想象当时这么小的她该有多无助。
他表现得越坦然,对她现在的影响越小。
“我当时真的很害怕,也不知道反抗,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就在他,他要将衣服脱下的时候,妈妈回来了,看到这一幕将我拉在身后。”
“那天下午妈妈和他吵的很凶,我不记得说的什么,最后那个叔叔摔门而走,再也没有回来,妈妈把站到墙角的我拽到客厅里,扫把打在身上。”
鹿童言挽起袖子, “胳膊,腿,背。”她握住陈错的手放在自己曾经被打过的地方,虽然那里早已没有痕迹,光滑细腻, “真的好痛好痛,她说我恶心。”
从那以后,她就没有过新“爸爸。”
也是长大后的某天,学到了一个不好的新词,才知道那天下午如果母亲没有及时回来自己会经历什么。
“我以为自己后来会忘记,我也想过忘记,可是它们随着时间浮出水面,越来越清晰,我甚至都还记得......”
鹿童言说着意识到什么突然停住,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手, “说这些,你会不会也觉得。”
我很恶心那四个字没说出口。
长大后,她对那些记忆越来越深刻,午夜梦回时总忘不了出租房的下午,乱成一团的家,不堪入耳的话语。
“不会。”
陈错伸出手搭在她肩膀上,微微俯身平视着她的眼睛, “看着我。”
月色中,两个人面对着面,不着寸缕,完完全全的坦诚相见。
他的眼眸比夜色还要浓,却又藏着最深处的星星,亮的,希望的。
鹿童言回望着他,她不知道等待着的是什么话,三分担忧三分期待在面容上展现出来。
陈错至此才明白,为什么高中的她放学时经过巷子会害怕,那不过是一群很普通的工人;为什么在去南淮的列车上,她看到一个陌生人都会不敢上前。
不是像岑叶宁所说,因为和这些人相处的少,而是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有人给她的生命强加了段不好的回忆。
此后的数年都将困在那天下午幽暗的房间里,甚至更久,延续一生。
当时才那么小,那么一点点。
“鹿童言。”陈错认认真真的喊她的名字,他身体向前倾,抬起下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十分珍重的开口,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干干净净。”
你干干净净。
“我一直觉得,刚刚我们要做的,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这不羞耻。”陈错握着她的肩膀, “它和你我来到这世上一样自然。”
陈错将被子往旁边移开,让她躺下, “不要怕,我来教你。”
她很信陈错的话,尤其是我来教你。
上学那会,他对她说过很多很多次。
他握住她的手腕,那上面有一圈细长的疤痕,像是镣铐, “这些年,带着这些走路很辛苦吧。”
“嗯。”
床前开着一盏暖黄的小灯,丝丝缕缕的烟雾袅袅往上蔓延,在墙上挂着的复古油画前升起一片雾。
烟雾慢慢四散。
在这当口,陈错开始低下头,吻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翘起的鼻尖。
一寸一寸。
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鹿童言扬起脖颈,眼圈泛红,在发丝黏在身上时看清了墙上那副画。
占据画面主体是一座雪山,高耸入云,纯白无暇。
一条灰色的公路向远方无尽的延伸,一个身穿长袍的人将胳膊高高举在头顶,两掌合十。
那是一种极为虔诚的姿态。
西域的朝圣者,三步一叩九步一拜,不远万里匍匐在路上。
陈错慢慢往下。
恍惚中,她看到举着手的那个人慢慢的跪下去,膝盖落在地面上。
在他头顶接触至大地之时,神经集中在一处。
她灵魂一颤。
高高的天花板是双层顶式样。
陈错的动作很轻,每一处落在皮肤上都照顾着她的反应。
鹿童言真的很想哭,这个人太温柔了。
她觉得自己是躺在玉锦盒子里的瓷器,下面是柔软的天鹅绒,有人珍惜的将她托起,放在手心里。
用羽毛般的柔软,将瓶身的每一处细细擦拭。
用上所有的感官,去体会什么是爱。
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字。
它是动词,名词,也是形容词。
是他,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