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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树枝间有一个小巧的鸟窝,窝里几只还没长毛的雏鸟抬着头,张着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秦九铃慵懒地坐在树枝间看着远去的二夫人和秦凤兰。
虽然她已经明确表示要和顾邵晨拉开距离,但是很显然,顾邵晨并不打算和她拉开距离,不想她招亲又不想亲自出面阻止,躲在背后怂恿二夫人搞破坏,可笑二夫人自以为聪明,却不知被人利用的有多彻底。
秦九铃一直认为人不能做坏事,如果一定要做就要做到滴水不漏,如果不能做到滴水不漏起码也要做到低调,既不能滴水不漏又不能低调那就干脆不要做,做坏事的首要条件是心机,智商和手段,顾邵晨,二夫人,秦凤兰,一个自以为有心机,一个自以为有智商,一个自以为有手段,十几年如一日坚持做坏事,风雨无阻,她真不知道是该表扬他们不怕困难的决心还是该佩服他们迎难而上的勇气?
一年前一个漫天大雪的日子,当她从一家陌生的客栈醒过来的时候,记忆宛如枯竭的水井,她忘了过去,忘了自己,忘了所有,身边只有许嬷嬷和顾邵晨,许嬷嬷告诉她,她叫秦九铃,是秦家大小姐,刚刚结束了为去世的父亲守孝三年,在回家的路上意外摔倒受伤昏迷,许嬷嬷自称是她的奶娘,而顾邵晨则自称是她的未婚夫。
事实上她最初知道的一切都是许嬷嬷和顾邵晨告诉她的,一开始她没怀疑,但是回到秦家之后她越来越怀疑,失忆让她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对这个家和家里的人也是全然陌生,她总有一种感觉,她不属于这个家,不属于这座城,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她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这种感觉就是根深蒂固地存在她的脑子里。
她不喜欢在秦家的日子,明里暗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烦得很,她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摆在她面前的有三个选择————
选择一:她一走了之。
她走了她娘就惨了。
选择二:她带着娘一走了之。
娘说秦家就是她的根,说什么都不肯走。
选择三:给二夫人一笔钱,让她带着秦凤兰和顾邵晨一走了之。
二夫人显然舍不得在秦家的富贵日子,拉着秦凤兰跑到她娘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娘心软来找她说情。
顾邵晨自然也舍不得秦家的生意,各种借口忽悠她。
三条路都走不通,她只能继续过着明里暗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子,其实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二夫人,顾邵晨,秦凤兰这三个人能做到不来主动招惹她,她就绝对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们,大家相安无事,各自逍遥,但是有些人显然见不得她逍遥,一门心思的算计她,她虽然不屑宅斗,却也不介意宅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秦九铃从树叶上捉了一只肉肉的小虫调戏鸟窝里一只小雏鸟,“这么小就这么调皮,再掉下去小心肉包把你当小点心吃掉哦。”
趴在树下的白虎听到主子叫自己的名字,抬起硕大的一颗虎头看着树上的主子,以为主子能像往常一样扔下什么好吃的来,结果看见主子把她自己扔下来,它一跃而起,在半空中用自己宽大的后背熟练地接住主子,安全落地。
秦九铃趴在白虎背上满意地揉了揉大家伙的脑袋,白虎一脸享受,迈着欢快的步子,驮着秦九铃悠哉悠哉地回到翠影轩,秦九铃从白虎背上跳下来,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桌上的桃子咬一口,桃子鲜美多汁,又拿起一个丢给白虎,大家伙一口接住,舌头一卷就咽下去。
飞羽端了新做好的马蹄糕走进来。
“有什么新消息?”秦九铃三口两口吃干净桃子,桃核一丢,拿起马蹄糕继续战斗。
飞羽道:“大小姐刚刚放出招亲的消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秦九铃不屑,“人多才热闹。”
“二夫人那边也在动手脚。”
秦九铃更不屑,“让她折腾,我还真想看看她能有多少花样。”
玄冰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家丁,抬着一只沉甸甸的箱子放在地上,里面满满一箱全是账本,“大小姐,这是刚送来的。”
秦九铃不喜欢顾邵晨,从失忆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那是在她刚失忆回庆安的路上,他们住在客栈里,一个店小二不小心弄脏了顾邵晨的衣服,顾邵晨当着她的面对店小二宽容大度不计较,事后却背着她找人去打断店小二的腿,顾邵晨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被她看在眼里,从那时她就知道顾邵晨是个小肚鸡肠,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对待伪君子,她当然要多长几个心眼,回到秦家后她很快发现,秦家之所以风光,根源就在秦家如火如荼的生意,而秦家所有的生意都掌握在顾邵晨手里,她这个秦家掌门人根本就是个空壳子,她不想做空壳子,试着接触秦家生意,却被顾邵晨一口拒绝,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做生意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应该乖乖待在家里,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这理由听起来似乎冠冕堂皇没毛病,但是秦九铃不喜欢。
为了自己,她必须做点什么。
玄冰和飞羽以前是镖局里的镖师,走南闯北认识了不少江湖人,机缘巧合跟了她,回到秦家不久,在她的受意下,两人暗中联系了不少有本事却没人赏识的江湖人士,秘密组建了一支队伍————微尘,微如浮尘,看似无足轻重,却是无孔不入。
微尘办事效率极高,多了不敢说,在庆安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凡是她想知道的,没有他们查不到的。
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
自从顾邵晨接手秦家生意之后,就把所有店铺里面管事的人全都换成自己的心腹,表面上依旧经营原来的生意,暗地里却做起了黑市走私的勾当,私盐,私铁,丝绸,珠宝,粮食,黑矿,只要能赚钱没有他不做的,银子大把大把地赚,全都进了顾邵晨一个人的口袋,秦家一个子都没捞着。
临危受命是仁义。
趁火打劫就是不仁不义。
再这样下去,不是顾邵晨把秦家坑了,就是顾邵晨的走私生意把秦家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