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的行程，我在飞机上睡得不省人事。
空姐过来叫我的时候，我睁开眼，恍惚到差点忘记今夕何夕。
因为回来的匆忙，我没告知秦枳，出了机场叫了辆出租车。
一路上望着窗外的风景，除了街道变得整洁，别的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小区居民楼的墙体掉了颜色，在外面看起来灰蒙蒙的，还留着铁锈的痕迹。楼梯间格外阴凉，台阶陡峭，我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哼哧哼哧地怕上楼，敲响实木门。
里面传来清亮的女声：“来啦。”
随即，秦枳的脸从缝隙里露出来，看见是我，她惊喜地呀了一声，边引我进门，边冲里面喊：“我姐回来了——”
紧接着，秦永良和王琴慧一起从卧室出来，才走到客厅就迫不及待的伸长脖子往玄关瞧，见到我，个个笑开了花儿。
我生疏地笑了笑，问：“爸，身体好些了吗？”
秦永良脸上挤出好几道深深的皱纹，饱经风霜的脸让人看着心酸，他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帮忙把我的行李箱拖进屋里，说：“好了，前天出的院。”
我又问：“钱还够用吗？”
王琴慧说：“够用，我们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有什么能花钱的地方。”
我点点头，接着就不知道该和他们再说些什么。
幸而他们没有注意到我的不自然，同我聊起在外工作的情况。
我敷衍地回答了几句，跟着秦枳进到她的房间收拾床铺，因为我常年不回来，这儿没有我的地方，所以只能跟秦枳挤一张床。
我环视四周，记得从前墙边有个巨大的暑假，上面放着我爱看的小说，现在变成了秦枳专门收藏短裙的橱柜。二十几的人，还像小时候那样喜欢粉色，进入房间我被粉嫩嫩的一片晃到了眼睛，同她玩笑：“这么大人了还睡公主床。”
秦枳嘿嘿笑，接着拉开床头旁边那个低矮的柜子，里头摆满了玩偶，她洋洋得意的同我炫耀，“好多都是珍藏款呢，我都舍不得拿出来...”
我扬眉，揶揄：“男朋友送的？”
她羞涩地点头，“嗯。”
“还是你高中谈的那个？”
秦枳摇头：“大学谈的，他比我大一届，计算机专业。”
说着，她起身去关房门。
外头忙活着准备晚饭的秦永良和王琴慧看见，调侃了句：“姐妹俩躲一起说悄悄话去了...”
秦枳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关门反锁，然后坐过来苦哈哈的同我抱怨：“爸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嫌弃他的工作不体面...”
我问：“他做什么工作？”
“技校的计算机老师。”
我不解，“挺好的呀，上班时间固定，工资和福利待遇都不错。他们不满意哪里？”
秦枳两手一摊，分外无奈，“表姐介绍他们认识了个医生，比我大五岁，目前单身，家庭情况挺好的，适合结婚，两相比较之下，爸妈更偏向后者。但我哪里就到了促销打折的年龄，他们恨不得买一送一也得把我嫁出去。”
聊到这个，秦枳就一肚子怨气，抱怨起来没完没了。
“还不是利益为上，觉得嫁给医生，以后家里谁生病了好走关系，不像技校老师，帮不上亲戚朋友，但我自己的婚姻我想自己做主，有爱情的婚姻到最后还弄得一片狼藉，更甭提没有爱情被迫在一起的了。”
我问她，“你见过那个医生没有？”
秦枳摇摇头，又点点头，“只见过照片，爸妈往我眼前晃了一下，长的挺帅的，但我还是喜欢我男朋友。”
我笑了声，挺羡慕她的。
秦枳却误解了我的意思，着急地拽着我，“姐，他人真的不错，反正，对我挺好的...”说到这儿，她脸上露出小女生的娇羞，眼角眉梢全是情。
我看着她，想，这才对嘛，这才是被爱的表情，而不是患得患失，在人前不敢提起他的名字，也不敢提和他有关的事，不敢为了他做什么抗争，因为不知道付出之后会不会同样被坚定的选择。所以我和陈屿桉之间从来不是双向奔赴，而是能预见的相互远离。
我拍拍秦枳的手背，认真地道：“结婚是人生大事，不要随便妥协，一定选择自己爱的。”
秦枳狠狠地点头，似乎还有话要说。
房门突然被敲响，王琴慧探头进来，叫我们去吃饭。
满桌子的北方特色菜，全是秦永良拿手的，他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菜，哄我多吃点，我撑的不行，连连摆手说吃不下了。
他这才停下筷子，小心翼翼地问我年后才走吧？
我犹豫了下，没给他确定的回答，只说：“看情况。”
吃完饭我收拾了桌子，秦枳去洗碗。
我洗漱完回卧室，她已经躺在被窝里了，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一脸期待的等着我躺下，兴致勃勃地说：“姐，咱俩都好久没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了。”
我笑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自己睡？”
她摇头，眼睛里星光闪闪，带着小时候的那份天真，语气轻快，“没，我就是想你了。姐，你在外面这么多年，想不想家？”
我抿嘴，最终没有回答她，起身关了灯，拉高被子，发出一声喟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