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双眼好像有某种致命的诱惑力，让姜抒晨难以克制地追着他的眼睛看。
她看见他水晶珠子一样的眼球里，她彷徨无措的模样。
那个她不敢深挖的答案就这样被挖了出来，堂而皇之地摆在眼前。
“明知故问，”姜抒晨指责道，“你不讲礼貌。”
段逸终于舒展地笑了出来，“好，是我失礼了。怎么罚我？”
姜抒晨：“辞职。”
段逸笑着摇头，“不行。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在本部完成。等做完这件事，我会专心陪你。”
姜抒晨咬着唇，抬头看向了忙碌的院区。
急诊科门外停着两辆救护车，通往门诊的路上两旁是地面停车场，被轿车占满，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这么多的人里，会否藏着那双眼皮松弛的混浊的眼睛？
姜抒晨拉紧了段逸的手，“我知道。”
段逸回握她，道：“可以罚我请你吃饭。”
姜抒晨：“就今天一顿？那可不够。”
“请你吃到八十四岁。”段逸说。
“为什么是八十四岁？”
“因为我小时候我妈带我去算命，先生说我会活到八十八。”
八十八不够。
你应该长命百岁。
*
附近商圈的一家意式餐厅里，姜抒晨和段逸点完了单，等着上菜。
窗户纸捅破之后，姜抒晨反而又放不开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气氛竟和相亲时初次见面不相上下。
她清清嗓子，喝了口可尔必思缓解尴尬。
手机在桌上亮了起来，来电人是姜母。
姜抒晨接起电话，“妈？”
“你领证都不跟家里讲是几个意思啊？先斩后奏能这么用？幸好段逸我们是知根知底的，要是别人可怎么办？”
和姜父一模一样的说辞。
姜抒晨已经被姜父念叨了一遍，再被姜母轰炸，她的耐心所剩无几，“我们时间紧张，你们能说正事儿吗？”
姜母开腔，与此同时隔壁桌的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忽然大闹起来，发出了和杀猪一样尖锐的嚎叫。
姜抒晨直接震住了，她想不通一个小孩儿的声音怎么能这么大，姜母的话完全被他的哭声盖了下去。
她用眼神示意隔壁桌家长管管孩子，但他们全当做没看到，依旧谈笑风生。
附近几桌客人都不满地看向这一大家子。
段逸见状，立刻起身，拉着姜抒晨向外走，同时对服务生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过来处理。
姜抒晨用手捂住听筒，隐约听见姜母在问她这边怎么这么吵。
她心烦地回答，“隔壁桌有个熊孩子在哭。”
隔壁桌家长里的孩子亲爹突然暴起，“你说谁熊孩子？我们家的孩子我们能教训，你不能！”
姜抒晨侧过头，本来就烦的心情被彻底引爆。她正要骂回去，段逸挡在了她的身前：“你们能教训，也没见你们教训啊？孩子叫成这样，你们管一下了么？”
姜抒晨看清这家子的人员构成，孩子父母，爷爷爷奶奶都在，一看就是把孩子当皇位继承人使劲捧着惯着的家庭。
能惯出这种孩子也不奇怪。
她拉住段逸，“别和他们废话。”
谁知孩子亲妈不像姜抒晨这么息事宁人，她抓起桌上的叉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向段逸挥舞过来，“你敢说我儿子，你算什么东西？！”
旁白的顾客大叫着：“打人啦打人啦！”
她是女人，段逸不能还手，只能后退着躲闪。
姜抒晨见对方家长是个疯子，便扯着段逸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怎料那孩子的奶奶一把薅住了姜抒晨的头发，将她拽得一个趔趄，同时嘴里骂骂咧咧，不干不净，“女孩子家家说话那么恶毒，祝你以后生不出儿子！”
头皮传来撕裂痛，姜抒晨眼睛里渗出生理性的眼泪，忍不住就着那个人的劲儿，松开了拉住段逸的手。
这下段逸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女性了，抬起胳膊猛推那个老太婆，将她推倒摔在沙发上，把姜抒晨从她手里解救出来。
姜抒晨和段逸默契地互相搀扶，重新站稳。
看见孩子奶奶被推开，孩子妈急了眼，握紧叉子朝着姜抒晨刺来。叉子虽不锋利，可用那么大的力道刺下来，也足以伤人皮肉。千钧一发之际，段逸抬起胳膊，硬生生挡下了。
听见身前的段逸发出了一声闷哼，姜抒晨心中大叫不妙。
那女人被吓到了，慌里慌张地拔出了叉子，一道殷红在空中抛洒出了半条弧线，落在了地上。
段逸捂着胳膊，疼得脸色发白，却先关心姜抒晨有没有受伤。
姜抒晨抹去眼角被疼出来的眼泪，胡乱地从桌上连抽了十几张纸巾给他按在伤处。血很快把几层餐巾纸都浸湿，从段逸的指缝里滴落而下。
见了血，对面的家长秒怂。孩子亲爹和孩子爷爷跑得最快，抱着孩子一溜烟逃出了店门。孩子妈和孩子奶奶被店员拦着，跑得慢了些。但看她俩发疯的状态，店员也怕被伤到，象征性地劝阻几句，还是被她们跑了出去。
姜抒晨抖着手给段逸的胳膊止血，不知是后怕还是惊慌，眼泪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大颗大颗地坠下脸颊。
段逸抬起那只完好的胳膊，用指腹给她擦去眼泪，哄孩子般地说：“不哭不哭，小伤。”
“可是会留疤啊。”姜抒晨哽咽着说。
段逸：“哪个男生没有疤？能为了保护喜欢的人而留痕，骄傲还来不及。”
他说得宠溺，可姜抒晨听着，字字都往心里扎。
她按压住伤口，道：“骄傲个屁。”
血渐渐止住，姜抒晨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报警。服务生给了片区警察的个人手机号，姜抒晨打过去，忍住没哭，说明了情况。
出了纠纷，店家也不好意思收费，免了他俩的单，但菜品还是一样不落地送上。
等警察过来的时间，段逸慢悠悠地吃了两口芝士肉酱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