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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载,冬月廿九。
今年的雪来得晚些,年却过得早。
按说将军赶在年关胜仗归来,怎么也算喜事一桩,足够让长安城上上下下都过个好年。
可秦昭岭一家不这么想。
“家门不幸!夫人别再拦着我了,我今天就要吊死在这房梁之上!”
“哎哟,老爷,您可别这样啊,您走了我怎么办啊!这一家老小怎么办啊!”
秦昭岭嘴角抽搐。
下朝回来就看见这么一副混乱景象,险些以为走错了门,原路退出去看了几遍门匾才确认是她家没错。
不过,再次进门,戏已经进展到第二幕。
“我当初说什么来着,那丞相一家不是个好东西啊!我千叮咛万嘱咐岭儿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
秦昭岭:......
她怎么记得当初爹爹进丞相府时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
“哎哟,老爷,您说得对啊,可我们岭儿她,她,她偏偏又是个执拗的性子。”
不是,怎么连娘亲也这样啊!
“现在倒好,那李枭闲回来了,他可是与老将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指不定多记仇,他连丞相都不惯着......罢,不要再拦我了,事到如今,只求我这一条老命能将罪过全部抵消,换岭儿周全。”
“老爷!您别这样,您要这样的话......就将我一起带走吧!”
别人家过个年喜气洋洋,她家过个年父母双亡。
秦昭岭无语,相当无语,“爹,娘,你们别这样......这不临近年关了嘛,实在不行,我亲自去将军府道个歉,顺便登门拜个早年。”
“真的?”秦父两眼放光,也不再哭喊了,双腿利落地很,一下从座椅上跳下,“我这儿正好有些值钱的年货,快,让家仆带你去拿。”
秦昭岭:?
搁这儿等着呢?
秦父注意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质疑,立马咳了两声,“岭儿放心,如若李枭闲为难你......爹爹这条老命,咳咳......”
秦母:“老爷啊!”
秦昭岭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转头离开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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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仆领着她一路弯弯绕绕,最后到一方不起眼的偏房,才拿出钥匙打开库房的门,“大概就是这些了,小姐。”
开门时产生的耀眼金光差点没把秦昭岭闪瞎,“不是,我爹这是准备把咱们家送出去?”
“老爷毕竟考虑得周全。”
“罢了罢了。”秦昭岭叹息一声,“你去忙吧,我自己选就是。”
“得。”
家仆走后,秦昭岭看着一屋子玲珑珠宝陷入沉思。
她记得李枭闲是个务实派来着。
金子太贵重。
珠宝嘛,他一届武夫,怎么可能喜欢。
茶叶?他品得出来才怪,喝水都用碗的。
翡翠也不行,听说老将军那小妾最喜欢这种身外之物。
“有了。”秦昭岭打了个响指,跑到角落里找了半天,终于翻出来爹爹珍藏已久的一根人参。
虽说李枭闲年纪轻轻就征战沙场数载,但他打小儿身子骨就不好。
单要看那张苍白俊俏的脸,很难不觉得他是个文弱书生。
这不正好缺啥补啥。
选完礼物,秦昭岭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主意。
去将军府之前得先去拜会丞相一声才行,怎么讲她能有今天都免不了丞相的推波助澜。
再者说,即便当下李枭闲风光无量,可谁也说不准能风光多久。
武官一向如此,才打完胜仗的时候当然人心所向,能在朝中横着走。
然而之后呢?指不定哪次败了,就沦落到千夫所指,树倒猢狲散。
秦昭岭做事一向周全,八面玲珑。
随手拎了箱包装好的茶叶,便关上了库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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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丞相府,就看家仆匆匆忙忙地往外搬东西,一箱又一箱。
秦昭岭随手拦住一个:“哎,这是在干嘛呢?”
家仆停步:“回御史大夫,是......是将军送来的礼。”
“哈?”秦昭岭疑惑,“既然是礼,何必要往外拿?”
“诶。”家仆叹气道,“说来话长,您拜官受职那天,将军回城,足足送来三十箱......白绫,说是边关特产。”
秦昭岭:。
李枭闲已经牛到这个份儿上了吗,这简直就是站在丞相府门匾上放屁。
秦昭岭试探性地问:“陛下没管?”
按理说就算岳鹤之脾气好,老丞相也必定不会让儿子忍气吞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又说来话长了。”家仆又叹一声,“老丞相进宫是进宫了......陛下没见。”
好家伙,秦昭岭直呼好家伙。
文官武官向来彼此瞧不上,但通常情况下陛下都会一碗水端平,这次是连装都不装了,就明摆着偏爱李枭闲。
难免老丞相见到她不会撺倒她写奏折给李枭闲穿小鞋......
现在转头直接去将军府还来得及吗。
说时迟那时快,秦昭岭立马转身抬腿,准备原路退出去。
结果背后忽地传来一声:“昭岭!”
给她叫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秦昭岭暗骂了几句,转头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丞相。”
岳鹤之见她也是欢喜:“怎么不进来坐?”
可不,大老远的,来都来了。
问题是她哪儿敢坐。
“那什么,我不是看这快过年了嘛。”秦昭岭提了提手中的茶叶,“特地来送年货。”
岳鹤之接过,“如此好茶,昭岭不留下一起品?”
秦昭岭连连摆手,“不了,我还有要务在身,这就得......”
人若倒霉,喝水都要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