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不过雷声总比闪电迟到半秒钟到达房间。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好像它们一个个急着要进来,淹掉屋里的一切。
为了防止玛尔斯被打扰,伊迪丝把它送到了波特夫人为它建造出的生态树屋里。
——其实就是一个快要腐朽的矮墩墩的树桩,她为它清理了白蚁、上了一层桐油,然后摆放在一个空房间的桌子上。
玛尔斯可以在树洞里休息。
这样隔壁房间的三人在谈话时就不必顾虑音量问题。
伊迪丝进过几次詹姆的卧室,都不比这次更糟糕。要是说从前她还能看出几分这里是供人居住的场所,现在只能形容它是一堆乱七八糟、胡乱草率的大杂烩。
她挑了一把还算干净的木头椅子坐下,上面由魔法缝制的碎花椅垫早已不翼而飞。
角落里有一张支起来的行军床,西里斯坐在上面。他看起来比暑假前更憔悴,头发更长了,垂在他的耳朵周围,凌乱不堪,呈现出如焦油和羽毛一样的黑色。
令伊迪丝感到奇特的是,比起与她擦肩而过的那间冰饮店,她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心里反而平静无波。
对于他在这里留宿,伊迪丝感到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意料之中。
因为他已经有许久没来过戈德里克山谷了,更别提留宿。但此时他出现在詹姆的房间里,坐在一架属于他的行军床上,一切又显得很自然。
詹姆坐在地毯上,背靠柜箱型单人床,拆开了她送给他的礼物。
“扫帚制动仪!”他吹了个口哨,“酷!”
西里斯的目光在礼物的包装盒上停留一瞬间,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谢啦,伊迪丝。让我想想,今年圣诞节我该送你什么。”詹姆说。
“不要再是你们偷偷去西班牙后捡到的第一根树枝了。”
伊迪丝不敢相信,有人会在复活节假期的时候和家人说留在学校,又和学校说要回家过节之后,骑着飞天扫帚越洋过海去了西班牙。
然后又在圣诞节的时候把从圣塞瓦斯蒂安捡到的第一根树枝当作礼物送给她。
“那你就不要把《灰姑娘》当作圣诞礼物送给我啊。”詹姆笑个不停,“好书,我不得不说。”
一个悬空浮在木板上,用来照明的光点被笑声刺激得发起疯,不停浮空下降,在伊迪丝的发丝间追逐嬉戏。
她伸手拂了拂头发。
这时,西里斯开口了。“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看向她的小腿,上面有几道抓痕还在愈合,表面浮出一层粉色的新肉。
“露营的时候从山坡上摔倒,滚了下去。”她若无其事地说,收回自己的腿到阴影里。
“那可不像摔伤。”
那双灰色、几乎充满讽刺意味的眼睛一直看着伊迪丝,似乎要把她看透。
“被树枝刮伤的。”
又一道闪电,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就好像被注入了毒角兽的爆炸液。闪光,轰隆。闪光,轰隆。
惨白的光线照亮西里斯的脸,她注意到他的嘴唇又准备张开。
赶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她急忙问:“所以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住多久都行,他想住到世界毁灭,也没有问题。”
奇怪的是,詹姆又赶在西里斯张嘴前,回答了她的问题。
连续被抢了两次话,西里斯也没有生气。相反,他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打趣道:“那恐怕不行,因为开学以后,我还得回到霍格沃茨。”
伊迪丝脸上的疑惑一定很明显,因为他在凝视着她一会儿后,又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被家里赶出来了。”
“你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伙计。”詹姆说。
“都一样。”他说,“结局都是我离开了那里,永远不会再回去。”他一直用一种嘲弄、玩笑的口吻说话,似乎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
伊迪丝感觉到一个无形的鸟喙在啄食着她大脑里的肉。
她好像回到了烈日高照的那天,她浑身脏兮兮、臭不可闻,宝拉却像拥抱一个珍惜的大型毛绒填充玩具,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她让伊迪丝去她的家里住。从那天起,她就在哈特家扎根,住了近七年。
现在西里斯也来到了詹姆的家,詹姆说,他想住到世界毁灭也没问题。
伊迪丝转过脸,假意驱赶依旧在她的头发里穿梭的光点,按压着自己的眼周。
男孩们说到西里斯离开家之前的事情。
彼时布莱克家正在准备吃晚饭,他们的家养小精灵正一道又一道地摆上佳肴。
布莱克先生在阅读《预言家晚报》,布莱克夫人念叨着家族中令人蒙羞的亲戚,(“就是安多米达。”西里斯说。)雷古勒斯在餐桌上收到了一份包裹,(西里斯看了伊迪丝一眼)然后他本人则像从前那样,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选择。”西里斯说,“我也可以按照惯例和她吵起来,但当时我很饿。”
“你因为肚子很饿就放弃了和她吵架的机会吗?”詹姆扬起眉毛。
“开玩笑的,当然没有。”西里斯笑起来。
就在雷古勒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收起包裹的时候——对此西里斯嗤笑了他的弟弟的愚蠢——布莱克夫人发现了那个包裹。
“那是什么?谁送来的?”她问道。
“我不知道。一个朋——一个学校里认识的同学送来的。”雷古勒斯回答。
说到这里,西里斯着重强调了“学校里认识的同学”。
伊迪丝内心感到一丝不妙。
然后,布莱克夫人希望雷古勒斯可以拆开包裹,并且同她解释一下,她从地上捡到的卡片上写着的送信名字是不是她想到的那个人。
在恶狠狠地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还瞪向旁边一言不发的西里斯。
伊迪丝望着坐在她面前的西里斯,他像一个黑色的影子,比他身后昏暗的房间角落颜色更深。
她身上的所有细胞如同飞翼一般在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