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前散乱的碎发往耳后一挽,便四处寻找起方才打斗时掉落的提灯。
这妄枝山不可久留,就算阿爷进来也可能早就离开了,刚刚撂倒一头黑熊已经用光了孟姝全部的力气,保不齐等会还有别的野兽出现,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
就在孟姝拾起提灯,准备顺着来路往回走时,身周树影微动,似有人影掠行,可仔细看去却又不见踪迹。
见状,孟姝眉头一皱,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若是方才的野兽还有搏一把的机会,若是遇上了什么邪祟恶鬼……
孟姝背后一凉,瞬间觉得小命不保。
见手中的提灯始终没有再亮的样子,孟姝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对黑暗的恐惧,一手攥紧了提灯,另一只手缓缓上移,握住了脖颈上的棠花玉符。
那是阿爷给她的护身符,专辟鬼怪妖邪。
等了一会,四下依旧静谧无声,只有孟姝的呼吸音在林间起伏。
就在孟姝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准备接着往回走时,突然天降大风,卷起漫天枯叶,少女的红白色裙摆在风中摇曳,那衣上棠花仿佛随时要绽放而出。
就在不安逐渐涌上孟姝心头的那一瞬,她的眼前忽地落下一片银光。
在黑暗的山林里,繁茂的枝叶将月色遮的严严实实,只有几微光渗过缝隙顺着枝叶倾洒而下,而这银光破开黑暗,有一人从中缓步走来。
绣着祥云符纹的锦缎长靴落在枯叶之上,仿佛昏暗的天地间都有了一瞬的照亮。
男人颀长的身影被笼罩在宽大的玄色斗篷中,月色落在他的身后,斑驳的树影悄然爬上了他那金线勾勒的暗纹衣摆。在天地之间,那人身姿宛若仙骨,就连皎洁的月光都有些黯然失色。
在他走近的那一瞬,孟姝被一股迎面而来的威压逼得跌坐在地,手中温润的棠花玉符忽地一烫,迸发出耀眼的青色光芒,无声无息地映亮了那隐匿在黑色帷帽下如玉般的面容。
孟姝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四目相对间,落叶停滞,风声不再,天地仿佛在这一瞬定格。
棠花玉符的光影爬上他的脸,入目的是一张清冷俊丽的容颜,以及年轻男子昳丽又锋利的眉眼。
在空旷的山林间,他那冷漠的黑眸直视着孟姝,似在居高临下地俯睨着她,带着漠视一切的无情。
玉符光下,他似神,又似邪。
借着玉符的光,孟姝大致看清了他的脸,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手中的玉符光忽地一灭,四周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这是怎么回事?玉符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难道……
孟姝猛然抬头,飞快地从地上站起,声音带着警惕:“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出声。昏暗的月色下,他的目光似可以无视黑夜,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脖颈处的青色玉符上。
“棠花玉。”
他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眼里瞬间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什么东西......
孟姝眉头一蹙,还未反应,下一秒一双微冷的手就掐住了她的脖颈,肌肤相触间带来入骨的寒意。
“说,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扶光冷着眸,神情漠然地盯着面前有几分像作苗疆打扮的中原女子,语气不带一丝善意,仿佛随时可以捏死她。
此时她的发梢微乱,一张姣好清丽的面容沾上了已经干掉的血渍。
“放...放开我...”
孟姝几乎要喘不上气,没了匕首,她只能用双手狠狠地捶打着那双掐住她脖子的手。
可那人却好像没有知觉,只是依旧冷冷地看着她,随后拽下了她脖颈上佩戴着的棠花玉符。
“咳咳咳!”
随着男人的松手,孟姝跌落在地,大口喘息着。
“你是鬼。”
看着眼前的人,孟姝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目光毫不畏惧地,冰冷地瞪着他。
听到这话,扶光的目光从玉符上收回,眉梢一扬,抬眸看向她,既不否认也没承认。
看来还真是。
孟姝一咬牙,厉声道:“快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扶光笑了。
他的目光掠过倒在不远处的黑熊,锐利的目光穿透黑夜,看见了它身上斑驳的血痕,以及那狠狠插入庞大躯体的匕首。
联想起女子脸上的血,他有些意外地微扬眉梢,看向孟姝的目光不再似方才那般冷漠,反而带了几分打量。
他修长白皙的手拿起那青色玉符,他道:“何以见得这是你的东西?”
在昏暗的林间,青色棠花没了往日般的光泽,好像从方才光灭后就陷入了沉寂,变得黯淡无光。
“这是我从小戴着的护身符,当然是我的东西。”她眉头紧锁,眼里带着提防,“倒是你,究竟是什么鬼,快把东西还给我!”
孟姝只觉得这大半夜撞鬼真是晦气,不仅如此这鬼还莫名其妙就要抢她的东西,搞得这东西像是他的一样。
她生来招鬼,可目见常人所不能见之鬼邪,幼时更是因为这件事阿爷不得不带着她从中原搬离来到西南,定居苗疆。
从那以后,阿爷便给了她这棠花玉符让她寸步不离身,之后她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什么鬼怪,也不再遭受这些邪祟的侵扰。
这玉符是阿爷给她的东西,她绝不能弄丢了。
护身?倒是有点意思。
扶光的手抚上那温润的棠花,似在低眸沉思着什么。
见此,孟姝不安地往后退了退。
也不知今日是倒了多大的霉,先是与野兽搏斗,又平白无故地撞上了鬼。
孟姝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怪不得说这妄枝山不可入,也不知这鬼是多大的来头,那玉符竟会迸发出那样的光芒,这异象她还从未见过。
只是现在……
借着月色,孟姝细细打量了那人,见他没有反应,突然感觉后颈发凉,刚刚那窒息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他不会是在想着怎么杀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