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舅舅奉命稽查沿海口岸,如今已事毕返京了?”
姚准点头,“此行恰好要经过浔阳,营营的祖母有遗物还在那王家,我意思是让郁洙一并取回来。”
钟夜阑慢悠悠喝了口茶,“我倒是听闻外祖与那王家有些往来。”
“是谁满口胡言?!”
姚准额头青筋暴起,拍案怒骂,“那王家子宠妾灭妻,若非那畜生我唯一的妹妹又岂会早早便郁郁而终,每想到此,恨不得剥了那畜生的皮。
偏生那畜生精得很,年年差人送些妹妹的遗物,还有不菲的银财。姚府每次都只收下遗物便将他们驱出去。郁洙此行也是欲将他姑姑的遗物都带回来,好与那王家一刀两断。”
姚长渊顺着姚准的背,疑惑的很,“王爷何故提起此事?”
“表哥,实不相瞒,依外孙愚见,外祖收下的是姑姥姥的遗物,可外人看来,这却是王家与姚府私交甚笃的信号。王家小门小户,于望京掀不起风浪,可天高路远,在浔阳却是够用了。”
爷孙俩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姚准气得身子发颤,“真是放肆!这孽畜,我要去浔阳亲手砍了他。”
“外祖别急,幸好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外孙记得浔阳有间庐山书院,文人墨客多爱于此授业,常有学子不辞劳苦奔赴于此学习,既然舅舅也在那里,便可应邀授业,耽搁几日,父皇想来也是同意的。”
姚准扶着桌子缓了口气,不甚唏嘘,“这次多亏了王爷,老身一生洁身自好,于子嗣教育上也片刻不敢懈怠,竟险些被这些渣滓毁了尹府的清名。”
钟夜阑见他感慨,眼中却是添了几丝痛意,前世并没有自己这个外孙“未卜先知”,蔡琼独大,外祖以一己之力抵抗之,于明道二十一年即今年末接下了科举主考官的担子,却于明道二十二年科举结束后出了事。
风波由来便是那王家妾室扶正后所生的王家子,此人于学业上一窍不通,在浔阳作威作福多年却养大了胆子,在蔡琼派人引诱下,重金贿赂了副考官即秘书少监海贤的旁系亲眷。
海贤是外祖的学生,原是琼州人,家境贫寒却品行高洁,入京赶考时偶遇外祖,外祖惜其才华,收其为学生,他也不负期望高中,在京留任后便接回了自己的妻子。
哪想他那些攀炎附势的亲戚却是不安分的,见他鱼跃龙门,原本避之不及又上赶着找了来,死皮赖脸落在了海贤府上。
海贤向来谨慎,约束自身,却不想这些亲戚却是胆大的,见着巨款绿了眼,犹豫再三还是铤而走险,于海贤书房中偷出去的并非试题,但到了那王家子手上的却是真的。
王家子夺了魁首,殿试却是缄默无言,再三盘问下更是吓尿了裤子,皇上震怒,当即下旨彻查,很快便查清了“原委”。
海贤被投入大狱,当晚就死在了狱中,外祖也因此被撤职,舅舅被贬。
外祖相信海贤为人,多次向上伸冤却被斥责,又保海贤妻儿不成,三朝老臣为大衍殚精竭虑一生,晚年却落得个声名尽毁,未出半月绝食而亡。
姚府遭此变故,长渊表哥抑郁难解却又无计可施。
明道二十三年,长渊表哥随上出行时遇刺,替上挡剑后不治身亡,舅舅悲恸欲绝,月余便于贬谪地传来了舅舅郁郁而终的讣告。
姚府举家清廉,却落得个家破人亡,反观蔡琼,排除了最大异己后朝堂之上再无敌手,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父皇意识到了事态之严峻,却已是无力回天了。
钟夜阑苦笑一声,这般结局,也无怪乎绵延了百年的大衍落得个覆灭的下场了。
“此事本不应由我置喙,但海大人是外祖您的学生,又是朝堂上难得的清廉之士,外孙不愿见他因为可有可无的所谓亲缘所累。
依外孙愚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于此之前却还应当断即断,外祖您认为呢?”
姚准拍了拍钟夜阑,叹了口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外祖如此年纪,看得竟还不如王爷通透,真是白过了这些年月。王爷放心,今日所言老臣必办得妥帖。”
钟夜阑面上波澜不显,心中却是怆然,哪是看得通透,只不过是尝尽了生死相隔的痛楚,期许着自己重视之人能避免一二罢了。
想到不久后母后所约定的赏梅,钟夜阑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勉强逼出一丝笑,拜别了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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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京居于北方,气温低些,这时节梅花开得正盛。
皇后因着母家之故,向来少与朝臣命妇打交道,此番难得邀请,各家夫人也猜到大约是为了昱王婚事。
如今昱王及姚府势头大好,想着即使攀不上这一姻亲,能在昱王和皇后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都欣然赴了约。
冯嫣然带上尹薇和尹荣俩孩子赶到时,皇后身边的一等丫鬟杏红和常嬷嬷正引着前一位命妇入内。
见她到来,杏红忙上前笑盈盈打了招呼,“可是尹夫人和尹小姐?这小太监楞傻,也不知帮夫人拿着行李,双喜,怎么当的差?!”
双喜见状赶忙招呼不远处的小厮,边接手行李边连连道错,“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该罚。”
将身上行李转交给小厮,冯嫣然笑道,“不碍事,正是忙的时候,姑娘有所疏漏难免,我们也刚下马车不久。”
倒是尹薇交出行李后甩了甩手,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抱怨了几句,“重死了,本小姐的手都勒红了。”
冯嫣然闻言瞬间变了脸色,伸手拍了拍她,尹薇这才不甘不愿地说了几声无事,冯嫣然讪讪,“薇儿被我惯坏了,还请姑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杏红嘴上说着夫人客气,折煞奴婢了,待她们走后,却是和常嬷嬷都皱起了眉头。
等众人如约到齐时,也差不多是用膳时间,春日正午的阳光并不烈,反而晒得人暖洋洋地,皇后便招呼众人在庭院中用膳。
淑妃之子三皇子钟英佶及一些年岁尚小的皇子也都在此。
席间,有年轻的公子吟诗舞剑,也有女儿家抚琴作舞,映着梅花团簇,晴空朗朗,倒也算是别有风情。
尹薇也上前奏了一段《春江花月夜》,皇后笑着夸赞了几句,尹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