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阵寒风压得矮桌上的烛火瑟缩着,称作“将军”的少女跪坐在暗色的软垫上,身边身形高挑的少年倾身护着火。
他黑色的短发修饰着白皙的脸,紫罗兰般的眼睛里摇曳着不定的眸光。
“大将……”他低声问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将军”的眼睛很冷,黑且坚硬。她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多说,安静地等待今夜的访客。
药研藤四郎沉寂下来,火焰逐渐回暖明亮,手心热得发烫,手背却被吹得冷木了。
好半会,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持烛台的太刀把罩着玻璃的火光往上一举,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顾盼着,金色的发饰垂在颊边。
“姬君久等了。”他的声音舒朗,不急不缓,吐字清朗,自有一股从容自若的气度在。
话毕,他迈步走进房间。这么一错身,药研藤四郎才发现还有一振刀跟在三日月身后——是歌仙兼定。
他心跳得飞快,趁着打刀关门的间隙,收回手,退到“将军”身后去。
三日月笑盈盈的,活该每个和他见面说话的人都优待有加。歌仙兼定则不好说,他同样进退有度,还讲究风雅,不是俗人能欣赏共鸣的领域。
但药研见过这振歌仙兼定,他抽出花茎像是拔出一把利刃,是一种他不懂,但为之震撼的美丽。
火焰开始蹿高,拉长了明黄的焰尖,三日月在烛光中美得好似一场梦境,相遇是稀少偶然的。
“我性子直,也不多说废话。”她说,“我要什么你很清楚。”
“那想必姬君也清楚为什么今夜你我夜会于此。”
三日月宗近慢条斯理,黑色的手套和宽大的衣袖间露出如玉的一截手腕。
他摘了手套放在矮桌上,修长的手指抚了抚浅色的嘴唇。
尽管知道三日月是在故意蛊惑她,以此来争取好处,但很少有人能抵抗他的蛊惑。
“将军”这么一晃神,便让三日月一方占得了话语权。
三日月宗近笑意渐深,一旁的歌仙沉甸甸地摸出一封信递给“将军”。
她不接,歌仙也不恼,又是另一种自在的风度,轻声说:“您也知道最近四面烽火。但水有深浅,石有轻重,人得分明远近急缓。您所求,我们是诚心所助。”
药研藤四郎心里发慌。
大将虽然和藤四郎亲近,但知道她隐瞒的内情和心事的没有几个。他本来已经劝说让初始刀陪同出席,迫于大将坚持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场谈话他虽然不知前因,但知内情,只是不善言辞,谈判间虽有间隙供他开口插话,可也说不出绝妙的辩言来,只得保持沉默。
“将军”的意志向来坚定,并不是会轻易退让的人。
她垂了眸子,掩了眼光,很果断地说:“我只论迹不论心。倘若你们能给我保证,我便保证你们的新审神者会平安无事地归来。不要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我。”
“哈哈哈。”三日月轻笑两声,眸光点点,“姬君说笑了。保证不过美梦无痕。如果姬君信我,保证不过锦上添花。姬君若是不信,保证又有何用?姬君想要保证,结果全赖于您信与不信,又为何执着于此。”
“在此三发毒誓,您也未必放心。”
打刀柔软的紫发挽在耳后,面容柔和,继续说道:“姬君顾虑之事,未必成真。姬君托我,如春花盼蝶,相知相依,必然之势。”
“将军”这才明白三日月今日为何带歌仙兼定而不是她常见的压切长谷部。
他带歌仙兼定有两个好处。一来,他们谈判风格变成了她最难以招架的文系;二来,她让药研藤四郎牵制压切长谷部,进而牵制三日月宗近的计划完全落空。
难得她以为自己在这些弯弯绕绕中聪明了一场,能套路到这振可怕的三日月宗近。
谈话进行到这里,见“将军”久久不语,不需要三日月示意,歌仙兼定主动上前将没能递出去的信封安置在“将军”眼下。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摇头。
三日月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他自然地戴好手套,轻轻捡起信封。
“看来姬君还需要些时日考虑。”他起身理着衣袖,眼里仍然带着笑,温柔体贴地提醒道,“恕我多言,您还是早做决定为好。”
“将军”面上不为所动。
三日月盈盈一笑,举起烛火,滑推开纸拉门,侧身对准备相送的药研藤四郎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必送了。歌仙合了门,胸前那朵芍药颤下一片粉色的花瓣来。
那房门一合,清风一震,花瓣远续流风几米,惊得烛火紧贴烛芯。
药研弯腰捻起那片花瓣,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
他心中有些恍然,的确是到要做出决定的时刻了,大将她牵挂的人太多,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就算他知道大将想要回到现世,知道大将的家庭迫切地需要她,呼唤她回去,他又能如何,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