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这天,宫里共有两场宴会。
一场设在乾清宫,由皇帝皇后招待大臣和他国使节。另一场设在长乐宫,是后宫嫔妃们的小型宴会。
与以往不同,两场宴会的时间完全错开,乾清宫的宴会戌时散场,长乐宫的宴会戌时三刻开场,中间隔了大概45分钟。
申时未半,怀瑾和流玉她们就开始给褚归蕖梳妆打扮。
先是沐浴,然后换上寝服,慢慢把头发绞干。头发干了以后再换成宫装。
流玉将她一头乌发盘成发髻,插上各式珠花,并搭配双耳、脖颈以及双手上的许多首饰。
同时,一个宫女为她描摹妆面,扑粉、描眉、点唇、打腮红、画花钿……
褚归蕖估计自己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个小时不止,已经腰酸背痛得不行。
她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镜子里一位古典仕女正在微笑。
距褚归蕖穿来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她的气色比起刚穿越时好了很多。两弯蛾眉似蹙非蹙,一双凤眼脉脉含情;脸颊微红,唇角微抿。
这张脸她是既陌生又熟悉,与她穿越之前的样貌相似,但精致许多。
等到梳妆完毕,怀瑾给她端来两碟糕点,随意吃了点后就赶紧催她上路。披上一条青色披帛,用斗篷和兜帽把人裹得密不透风,再把人塞上肩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长乐宫前去。
本身以她四品美人的品级,是没有资格坐肩舆的。这是太后怕她吹了风又生病,特意赐下的。
褚归蕖只在小时候爬山的时候坐过轿子。被人抬起来的感觉相当奇妙,仿佛某种特权的实体化,使她的双脚脱离了地面,很不习惯。
褚归蕖还是第一次出邀月宫。只是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路上什么都看不到。
快到长乐宫时,她听到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只有一声,表示现在是一更天,也就是戌时整(19点)。
肩舆在长乐宫门口停下,怀瑾扶着褚归蕖走下来。
早有人等候在这里,褚归蕖定睛一瞧,是个陌生但长得很好看的内侍。
“奴婢长乐宫季长青,见过二娘子,二娘子万安。”
季长青深深躬下身。
“唔,不必多礼。”
褚归蕖其实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宫里的内侍应该怎么称呼。
一般没有品级的小内侍可以直接叫名字或姓氏,比如邀月宫的小李、小鱼;有品级和官职的高级宦官,可以称官职,比如御前太监、掖庭令等。
但像季长青这样的,她不认识他,他也没说自己的官职,只好这样糊弄过去。
之前怀瑾发现她根本不懂古代礼仪,紧急给她培训了一番,只不过这知识它不进脑子,褚归蕖边学边忘,现在也只能勉强应对。
幸好自己后台够硬,偶尔失礼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褚归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季长青走进长乐宫的大殿。感觉到有人紧紧按了下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
殿上主位坐着一个华服女子。距离太远,看不清脸,只觉得威严不可冒犯。
她谨慎地按怀瑾之前教的步骤行礼,口中道:“二娘见过姑母。”
她低着头,不知道主位上的太后如何反应,只是感觉殿中气氛似乎活泛了一点。
“阿芙快起来吧,你这礼行得四不像的,还得练练。”
太后含笑的声音传来。
褚归蕖红着脸站起身。
“坐这来。”
太后乍一看威严满满,实际上颇为慈爱,拉着褚归蕖的手问了许多生活上的问题。
褚归蕖受宠若惊。
太后察觉到她的局促,安抚道:“阿芙,虽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我们还是一家人,这是不会变的。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你也经常来宫里,那时你母亲还在世,我也还在坤宁宫,我也会像这样问你住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那时你怎么回答来着,哦,你说宫里御厨做的菜好吃,要把他带回家去,哈哈。”
太后说着就笑起来,眼角纹路愈加明显。
褚归蕖看着她也笑起来。
太后年纪五十上下,一头黑发中夹杂着几缕银丝,额头、眼尾、嘴角都长出了细纹,但整体看上去还是风韵犹存,可以想见年轻时定是个出挑的美人。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许秋上来轻声道:“太尉、大娘子和大郎君来了。”
“真好,咱们褚家五个又齐聚了。”
太后感叹了一声,拍拍褚归蕖的手,道:“过去迎一迎你阿耶他们吧。”
褚归蕖走到殿门口,看到三个人正大步走过来。
当头的是个高大健硕的中年男子,着一身紫袍,头戴高冠,足踏双履,气宇轩昂,应当是她的父亲——太尉褚廉。
后面左侧的是她见过许多次的仙女姐姐褚归荑,右侧则是个身量极高的男子。褚太尉已经算是高个,和他站在一起居然还矮了半个头。
褚归蕖不等他们走到殿内,就几步跑过去,喊道:“阿耶!阿姊!阿兄!”
褚廉一把扶起她,就着灯光仔细打量她。
“阿耶?”褚归蕖被他看得有点紧张。
“哈哈!”褚廉忽然大笑一声,“阿芙比进宫前长高了,也变瘦了,为父差点不认得。”
说罢拉着她一起进入大殿。
殿中早已摆好五人各自的座位。
褚廉和褚太后坐在上首。褚归荑坐在他们右手边,褚归荀和褚归蕖坐在左手边。
宫人们端来每人的食案。
褚廉和太后说着家常。
褚归蕖自以为隐蔽地打量身旁的褚归荀。
百闻不如一见,她感叹,难怪无论书里书外都有无数姐妹为他着迷。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眼睛、眉毛、鼻子、嘴巴,无一不完美!
光是看他一眼就足以扫空一身的疲惫!
褚归荀转过身,轻笑一声,英俊的眉眼更加生动了。
“阿芙怎么一直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