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没有再开口,也不似以往般焦急地开口安慰。
他只是半躺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哭了出来,那双经历了岁月磨砺的眸子里面盛着山川的包容和浩瀚。
那是皎皎最后一次见到外祖父。
第二日清晨,外祖父去了,外祖母也去了。
女孩静静地看着屋内一起躺着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的手至死都握在一起。
两位老人携手走过了半生,如今终于引来了最后的圆满。
白人女仆侍在一旁,安静压抑的环境让她不敢轻易开口,只能悄悄抬眸看向自推门进来就一直顿在原地默不作声的小主人。
她以为尚且年轻的少女会不知所措,失去两位至亲本就是人间至悲至痛之事,何人不是心中哀恸清泪两行着面对?
可是她没料到竟是看到小姐脸上是再寻常不过的平静,平静到可怕。
甚至她从那双清凌凌的杏眸中窥探不出一丝悲伤。
吓得女仆不敢再看,只得心里嘟囔着小主人的奇怪。
皎皎心里是空洞的。
悲伤止不住地在其中翻涌再荡出,在心口烙下一片痛人心扉的伤印。
她终于在远渡重洋的第六年体会到了孤独无依的感觉,世间茫茫却没有自己的可去之地。
可是她又为外祖父、外祖母感到高兴。
前半世蹉跎了岁月而后半世相携走过风风雨雨,功成名就,家庭美满,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如今相携而去,似乎是最圆满的结局了。
可是……她竟不知自己是否能得到这样的结局了。
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姿清越,她跪下,向来不屈的背第一次曲了下来,白嫩的额头在红木地板重重一磕,声音清脆。
一次、
两次
三次、
等三个磕头都磕完时,少女的额头已是淤青红肿一片,还渗着丝丝血迹,映衬着莹莹似玉的面庞看上去可怖极了。
她眼角带着一抹浅到不可察觉的红,看着早已毫无声息的亲人,以往总是盛满了对世事的漠然懒散的清眸中已是一片坚定。
虽是无声却更似有声。
承蒙您的教诲,世事无常,她也该随心而走了。
皎皎利落果断地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后事安排好,并将国外的事务和庄园的人都一一委托给专业的代理人—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白人拉斐尔。
拉斐尔一向也是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腔腔。
他看着孤身前来找他的女孩,年岁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他笑了:“你就这么放心把你这么大一笔家产交给我?”
“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要回到华国的,你就不怕我把这笔钱财私吞了?”
拉斐尔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宛如狐狸般狡猾的狭眸中那抹蓝闪烁着属于商人的精光,“毕竟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你应该知道我最近要干什么。”
拉斐尔年岁其实也不大,十六七岁。
皎皎和他认识是意外也是缘分。
他们都就读于法国的哈顿公学—一所私立学校,里面的学生都非富即贵。
拉斐尔是高中部的学长,而皎皎是初中部的学妹。
华国衰弱,于国际上是边缘的存在。
自鸦片战争后列强入侵华国掀起瓜分华国的热潮,国外入侵和国内的不安定都使这个看似庞大的国家岌岌可危。
华人的地位在国外可想而知。
纵使不明显,皎皎也能感受到学院内学生的抱团排挤现象,恰好她正是被排挤的人之一。
皎皎不喜麻烦。
她索性并不搭理他们的排挤行为,直到他们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张狂,以前只是排挤漠视,这次竟是将路过的她围堵在学院角落中打算教训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