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有细菌,还是要去正规商店买品牌的。”肖凤岱怀里抱着孩子,一只手托着婴儿的小屁股,边走边轻轻拍着。
嗅到两个人身上的烟味,顿时觉得呛鼻子,轻咳了两声,才嫌弃地后退了两步。
以手做扇,没扇自己,先去替孩子扇着风。
“早就叫你坐飞机过来,下回别图便宜坐火车了,火车上啥人都有。回来把那乙肝啊、疱疹什么带过来,传染给孩子,花钱治病不说,孩子多遭罪啊。”
“是啊,早就说了,你回来把机票留好,我们给你报销。真要是病了,去医院看病,那钱就是纸片,你这不是省小钱,花大钱么?”妇人说话时,已将那包东西接了过来,规劝过后,便换上了那副和善笑意:
“乡下东西好,我打从来了城里,最想的就是从前跟爸妈上山下乡时,那一口农家饭。这土鸡蛋好哩,有营养着呢,在城市有钱都买不到。”
“妈!只要有钱,现在超市什么买不到?”肖凤岱正要劝,见婆婆已将那堆农副产品一一分类,塞进了冰箱。
无奈翻了个白眼,对杨梅说:“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别一口一个陈太太,结过婚,把我姓都结丢了。”
“超市是有,但那多半都是假的。”妇人搪塞了过去,怕佣人尴尬,已是打了圆场:
“行,以后你就叫我陈太吧,我愿意冠夫姓。”
“哎,是。肖小姐,陈太。”杨梅在心里感叹,不愧是高知家庭,这婆婆脾气真好,还开明。
直到看见肖凤岱身后的老公,才知道,被老公重视的女人,即便得不到婆婆的疼爱,也会获得地位。
“老公,这是我先前在月子中心,提前预订下来的那个月嫂,杨梅,杨姐。”肖凤岱介绍完,十分自然地倒了手,将孩子过给一旁的男人陈良栋。
“是月子中心推荐给我的,跟着带了十几天孩子,没要工资,就收了个红包,我看人挺老实的,就留下来了。”
杨梅原本被女主人连珠炮似的挑刺,冷汗就掉下来了,好在她婆婆人好,峰回路转,挨了一顿批,好在没丢了这个高薪饭碗,不然今晚可就无家可归了。
“是,肖小姐,我以后记住了。我也不说自己小地方来的,想省钱,让您理解我眼皮子浅、包容我以前的生活习惯。是我的错,对不住。以后我一定事事以孩子为主,对孩子不利的事,坚决不干。”
不知这个新称呼,女主人满不满意,但这番话,态度诚恳,倒是赚得了些印象分。
又对男主人说:“刚上岗,跟宝宝还不熟悉,不能正式带小孩,怎么好意思要工资呢?要是我没本事,好几个月了,都不能独自带小孩,还需要一个大人帮我,一起协作带娃,是我自己专业素养差,这工资给我,我都不好意思拿。”
肖凤岱对她的话很满意,炫耀般看向老公:“杨姐不错吧?而且她有月嫂证,不用担心。”
“就算没有月嫂证,我也相信老婆的眼光。老婆找的,肯定错不了。就是辛苦你了,坐着月子,还得操心这些事。老婆真能干!以后这些事还是交给我吧,你要多休息。”陈良栋抱着孩子,目光始终温柔地望着女主人。
肖凤岱在他的温言软语里,方才还像炸了毛的母鸡,现在戾气褪下大半,只笑笑说:“我也没累着什么,月嫂是妈找的。”
提起婆婆,肖凤岱又皱了眉头:“那些菜别往冰箱里塞了,回头把我做的酸奶都污染了。窜味了。还能吃吗?”
“是啊,听岱岱的吧,这些菜拿过来这么远,估摸都烂了,要不就蔫了。不新鲜了,也不好吃了。”陈良栋附和说。
“我来的时候,刚从菜地里摘的。今天刚过了一天,还新鲜着哩。我家那菜园子,不打农药,都是自然肥料,绿色又健康。”杨梅赶忙推销着。
可肖凤岱还是膈应,想到这么一路拉过来,指不定在火车上碰到些什么。
就算没沾上民工的痰,也保不齐蹭上了旅客的汗,被火车上混浊的气体浸染过,那还能吃吗。
“那超市的菜,也是从郊外果农那运来的,保不齐也经历了什么。”陈太看出了儿媳妇儿的心思,想着劝劝。
见实在说服不了,也没那么强的控制欲,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行,你不要这好东西,待会儿我把它拿回去,正好我乐意吃。”
肖凤岱想嘱咐两句‘可别吃坏了身子,不然去医院看病遭罪’,不过这样像诅咒婆婆一样,到底不是亲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只是有几分疑惑不解,按说婆婆,也不是那没眼界的、乡下进城养老的老人家,会将收集和捡来的空瓶子、纸壳子,堆放的满房间、满楼道都是,还在乎这仨瓜俩枣。
“看来家里需要再添一个冰箱了。”
陈太小声解释了一下:“杨梅好心好意拿来的,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非不要,让她拿哪儿去,总不能丢了吧?”
“不能送送她在城里的亲戚,别的朋友?”肖凤岱皱眉说。
“你都不要,别人就能要?她住家带小孩,估摸也没时间。有时候,不光送人礼物需要智慧,收下别人的好意也是一种情商。”陈太说完,肖凤岱眉头拧得更深。
她最烦人说教,尤其是老一套。
陈太只当她是一孕傻三年,不与她计较。尤其儿媳才生了个孙女,这添丁之喜,便是有功之臣,总不能立即鸟尽弓藏。
转头对杨梅嘱咐两句:“原本我打算今晚住下,帮我儿子带带小孩的,你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了,不然我先生在家睡不踏实,我俩结婚二十多年都没分开过。”
陈太说话时,十分自然,既没有秀的意味,也没有羞涩,仿佛在说一桩平平无奇的小事。
杨梅十分有眼力见地,忙接话道:“陈太真有福气,这么多年走过来,是金婚了。”
陈太“啊”了一声,无所谓地后仰朗笑两声,才说:“我们结婚,是他有福气。”
没纠结这些小事,只将冰箱里的菜拿出来,拎在手上,正准备跨出门槛。
不忘回头嘱咐着:“我们做家长的,不会一手包办,得尊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