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上山真的是为了幽会。
“当真是欺负佛祖宽怀。” 裴望傲然道。
裴慎之:“......”
这关佛祖什么事情?
“这不是爱。”裴望突然说道。
裴慎之脚步一滞,面上笑容渐渐冷淡,带着不可思议和惊诧。
山风寥寥,久无回音。
“你与她,才一面。” 裴慎之心绪渐渐平复,神色也回复冷峻。
他与他先前的那些话,以他想,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一些乐子,他只想调侃他,却从不曾往真的地方去想过,可裴望的沉默,却似平地起的惊雷,炸到了他。
裴望,三岁开始启蒙,五岁开始学习拉弓射箭,十四岁便跟进军.营,治军以严酷著称,手上从无败迹,而且性子冷漠,只有他一位好友。
就这样一个人,会突然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认了真?
真是离了个大谱!
“我劝你不要。”裴慎之想起裴望母亲,终于不再嬉笑,转而郑重说道。
裴望与裴慎之自幼一起长大,彼此都很熟悉,他性情活泼,极少如此正式。
二人相视,裴慎之不躲不闪,态度坚决。
裴望收回视线,转身踏进金山寺内塔,取香三支,对佛参拜。
“你放心,我不会的。”
许久后,裴慎之听裴望说道。
听他一言,裴慎之悬着的心这才缓缓回落。
裴望既亲口说不会,便是不会,裴慎之选择信他。
这一边,假山后被人听了墙角,明柔完全不知。
金山寺香火旺盛,供佛甚多。
李舒离去,明柔看了看天,将近晌午,天光正盛,若是这时候回宫,宫门处大概是一日里最忙的时候。人多眼杂,容易暴露,还不如多在寺里盘桓半日,傍晚进宫。
明柔想着,折身也往内塔而去。
“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李郎君。有李郎君这样周全的夫婿,公主以后定不用愁了。”青霜很是满意李舒,一直在明柔身侧絮絮叨叨。
明柔轻笑,青霜心思单薄,但事情尚未尘埃落定,哪能不愁呢?
成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她对李舒私相授受已属俗礼不容,听闻李舒父亲李文臣古派保守,为人正直严格,他能接受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吗?
还有母妃与父皇那里,父皇正愁如何凑齐三千女子,以图折算赔给北国,在父皇的利益权衡面前,她会是不被牺牲的那一个吗?毕竟一位公主,抵妃嫔两人,宫女二十,民间女子五十。
所谓金枝玉叶,不过是众人眼里一个繁华的笑话,下场未必就能善终。
明柔想着,不知不觉已然到了内塔外面。心思恍惚,抬脚跨过门槛,猝不及防与一高大身影撞了个满怀。她额头正撞他心口,撞得她一时有点懵,而衣衫下,隔着轻盈的衣衫,脚步羁绊,她足尖正勾着他脚面,着实令人难堪。
明柔茫然抬眸,比她高一头的男子显然也没想到此间情形,眉头微蹙,视线下移,带着不耐,如猎鹰般冷冽地盯着她,目光冰冷,但仅仅一瞬,又散为无波无澜。
又是他!
明柔被他目光惊到,仓促收膝,身子不稳,半斜向高大的门柱,裴望不动声色出手,握住了欲倒之人的臂弯。
衣衫下,肌骨有力,仅仅一瞬,但足够稳住她身子,见她站稳,他又迅速收回,好似并不曾扶过她,可他灼热的男子气息已经完全充盈她口鼻。
明柔面上顿时飞红一片,被他扶过的手臂连带着半壁身子,都觉僵硬无比。
心很慌,怦怦跳。
他的气息,是不同于女子身上香甜的味道,反而是幽深的,似古井,又似广袤竹林,带着风吹过时的飒飒声,有清竹味,但深处却是狂野,不羁,无边无际。
他像是坐于竹林深处,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这个贸然闯进者。
是该说多谢?还是该说对不住?
但还没等明柔想好,身前之人已然偏过身子,与她插肩而过,态度冷漠,出了内塔。
“公主,你走错路了,我们应该从这边进。”目睹了这一切的青霜紧跟在明柔后面,自觉理亏,她本该提醒明柔的,可是一说话便忘了。
明柔没有在意青霜的小心思,只顺着她手指方向看了看,塔前石壁上赫然刻着:“顺绕三匝”。
她进门方向,分明是逆着的,难怪会与出塔的他撞上。
明柔收敛心神,再回眸,却见那高大身影,已然走远,并不曾转身多看她一眼,三两步消失在院墙之后。
“还好没人瞧见。”一旁青霜仍在暗自庆幸,“事不过三,也最好不要再碰见他们。”
“嗯。”明柔淡淡回应,脑海里却是方才那人在看清她之后的神色转变,由深不可测到斯文优雅,还有一瞬的......欲望。
怎么会有欲?
明柔摇摇头,心想不会,定是自己直觉错了。
他与她,萍水相逢而已。
......
明柔本想偷偷摸摸出宫,再安安静静回宫,可谁知在宫门口便察觉出了不对劲。
进宫走西直门,出宫走东大门。
天色将暮,宫门前本应人影寥寥,可此时却忽然多了很多值守的护卫,左三层右三层死死守着东大门,远远地还可以听到值守的将领在训斥,“从现在起,女子一律不许出宫,上至皇妃公主,下至宫女嬷嬷,违令者当场处置。”
女子许进不许出?那男子呢?
这什么世道?凭什么?
明柔顿时明白过来,裴望大军索要女子三千,身为南国帝王的父皇为了自保,肯定同意了裴望的要求,所以宫内女子都成为了他软弱无能下的牺牲品,此番严防死守,就是怕宫内女子出逃。
明柔脸色大变,再看青霜青桐,已然白了脸色,三人都清楚,此刻进宫容易,但再出来已几乎没有可能,要寄希望于李郎君身上吗?万一不能成事,她们赌不起!
几乎在一瞬间,三人都只想到一个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