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事,李时意心神有些恍惚,就连眼前红云彩霞般的袅娜歌舞也不是很在意。
“姐姐!”衣袖被人拽了一下,李时意才骤然回神,发现不知道什么音乐歌舞都已经停了,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望着她。
“陛下刚叫你呢,快起来!”身侧的李莹低声提醒她。
“陛下恕罪。”李时意连忙起身,在案前伏倒叩首。脑袋磕下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解释一下的,但是一时间却找不到话来说。
算起来,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陈王沈绩。
沈家掌兵百年,代代皆是北疆说一不二的枭雄,到了沈绩之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直接登基为帝。
但是他长得却像个儒雅文官,只是多年掌权,眉宇间自有隐隐威势,是寻常文官不能比的。
此时他身子微微前倾,听到李时意的请罪,他才又坐正了,说道:“齐王欲收你入府,你可有异议啊?”
沈绩的话轻飘飘的,但是落到李时意耳里,却如惊雷炸响,脑子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沈淮泰?!
李时意难以置信,他跟她不过一面之缘,说过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他疯了吗?
“陛下……”担心李时意应付不过来,李莹连忙离座,跪在她身边,“姐姐她……”
但是她还没说完,李时意就自己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回陛下,民女不愿意。”字字清晰,足以让宫宴上的所有人听见了。
区区一个草野丫头,居然当众拒绝堂堂亲王,这无异于当着所有人给了沈淮泰一个耳光。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作为被羞辱的人,沈淮泰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愠怒之色,反而端着手,一副看
戏的样子,“不愿意么?难不成,是本王不够尊贵,配不上你?”
“不敢,是民女微贱,不敢肖想。”
沈绩赞许一笑,“倒是谨慎本分之人。”
“这样啊。”沈淮泰笑笑,朝帝后施礼后就坐了回去。
“家宅和睦,最要紧的便是两情相悦,既如此,便罢了吧。”虞皇后从中周旋道。
沈绩最近事情多得很,难得有个清闲时间,也不想多想什么,点点头就算过了。帝后都同意了,沈淮泰就更没话说了,神色如常地饮酒进食。
李时意被整得莫名其妙。
她当然不会认为是沈淮泰对她一见钟情了,但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搞这么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只是为了博众人一乐?
这是一国亲王该有的样子吗?
她可没听说沈绩膝下有傻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抬眼一看,正好对上了沈淮襄的眼睛。
他是堂堂的陈王,而她却不过是区区草民,两个人的位置隔得山遥水远的,看不清彼此眼中具体涌动着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沈绩好似才恍然反应过来,说道:“说起来,陈王如今已年过弱冠,齐王也不小了,也该婚配了。”
几句话,让和乐如春意融融的大殿内忽地一滞,仿佛寒流突起。
虞皇后只侧头笑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想聊这件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可能不给沈绩面子。
然而沈绩却好像打定了主意,冲沈淮襄招手,道:“淮襄,你可有心仪之人啊?”
沈淮襄站起来,拱手一礼,“有。”
一个字,满殿一震。
不不不是……谁啊?
这种场合这种问题,不都是走个过场,给皇帝递个话梯,让他指婚的吗?
这陈王怎么回事啊?
然而话都问出来了,即便是再震惊,沈绩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了,“哦,是哪家的千金啊?”
这个问题一出,多少人的心都跟着提起来了,殿中一时间落针可闻。
李时意更是心头乱颤,两手攥成拳抖个不停。
然而沈淮襄却仿佛无知无觉,径直道:“原祈祥县令李知闻养女李时意。”
李时意登时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回答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却又仿佛全在意料之外,听到自己的名字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样的场合,跟昭告天下有什么区别!
她小小的祈祥乡民,如何敢面对这样的事情!
满殿之中,除了李莹和沈嫣然,几乎所有人都处在巨大的惊讶之中,瞠目结舌。
啥?
县令?养女?
这与沈家是怎么搭上线的?怎么看都是全不相干啊!
而且,李时意刚刚拒了齐王,陛下还夸她本分呢,陈王这会子说这样的话,不是在打陛下的脸,将李家姑娘架在火上烤吗?
难不成,是他与李家姑娘早就有了默契?
作为母亲,虞皇后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故而比沈绩反应得快一些。
短暂的惊讶之后,她清了清嗓子,道:“时意……是个好孩子,让她留在你身边陪伴我是放心的。”
“但陈王妃,倒是柳家的女儿更合适。”沈绩淡淡的接过话,眼光瞥过李时意的时候,没了刚刚的温和。
柳家,可是世代清贵。前朝的时候,就出个三个宰相,故旧门生遍及朝野,算得上大兴时代的第一世家。后来帝君无道,柳家又急流勇退,等到沈绩入主洛都,他们又顺势而为,出人出力,稳住了洛都。
在他们的影响下,不少的前朝旧臣也跟着依附,形成了宁北武将之外的文臣群体。沈绩能这么快坐稳帝位,柳家功不可没。
若是柳家的女儿做了陈王妃,满朝文臣,就都成了沈淮襄的人。兼之他本人就手握军权,他若娶了柳家女,往后在朝中,只怕是太子也未必压得住他。
“是啊,陈王本就在洛都长大,与柳家的姑娘也算是相识,那姑娘端庄大方,很是得体。”虞皇后笑着附和,“陈王宅邸宽敞,相信柳李二人一同住进去,想来也是不拥挤的。”
看得出来,帝后二人早就选好了陈王妃,而李时意……做个侧妃都是天大的高攀了。
这点李时意很清楚,他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