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经那次重创后,需得百年休养生息,而天帝亦是到了强弩之末,暂由天后处置天界诸事宜。
自夙垣去了云清府后,众仙便寻来府上,跪请夙垣接任天帝之位。
不过,夙垣的结界却将他们一众阻拦在府外,任凭他们如何呼天抢地,府内皆是一片宁静。
文德星君亦是跟来了云清府,他照料幼龙蛋有功,夙垣会给他留几分薄面。
只是这面子亦是极浅的,他亦不敢放肆进言,若是惹怒了这条太初苍龙,难保这天界不会覆灭。
于是,文德星君每日愈发小心地照料那颗幼龙蛋。
夙垣亦不是每日都在府中,他时不时便会消失一段时间,不知踪迹。
可文德星君心知,夙垣在寻复生之法。
传闻西方神佛有一部《起死回生经》,需得诸佛至诚一心,长跪合掌,日日诵念,如此,七七四十九日后,可得肉身重塑,魂魄归位。
只是,三界自有一套法则,天道亦是不会允许扰乱生死秩序之事出现,这部经书便尘封已久。
后来,夙垣向西方大佛日夜跪拜,直言愿以命换命,这才打动大佛。
他与诸佛一同跪诵,终是在一个又一个四十九日后,失魂落魄地打道回府。
那日,文德星君看他面上愈发阴郁悲戚,好似先头好不容易生出的那一星半点的希冀,顷刻间便被覆灭,然后掉入更无望的深渊。
好在有那么一颗幼龙蛋在,总会在他怀里翻滚撒娇,叫他心头日益浓重的痛意消散些许。
过了一段时日,听说夙垣去了冥界,取了冥界至宝——《亡灵书》。
传闻此书中记有复生术,需得寻来扶桑神木,再滴上复生者的鲜血,同时输以万年神力,可聚魂魄,以木生形。
扶桑神树落至人界时,亦曾与她相识,如今回了天界,却是因那次神魔大战落下了一些旧疾,夙垣去寻他时,将他的伤治好后,才取了一截神木。
说来,扶桑待她亦有几分情愫,那时她让他在天界等她,他便每日翘首以盼。
只是,过去了一日又一日,都未见她半道影子。
好不容易等来她的消息,来者却是她在天界的挚爱,强大而又可怕的太初苍龙,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要在人界与她成一世夫妻……
这话,却是只敢在心上念叨,他可遭不住太初苍龙的神力摧残。
好在夙垣无心去顾及他心中所想,只一心将她复生。
他无比庆幸,那日从灼日神剑上取下了她的血,可在他耗尽大半神力后,那棵神木依旧毫无动静。
文德星君劝道:“她从未给自己留退路,便是连魂魄和尸身都未曾留下,如何能求得复生?”
他失了力,面色苍白地瘫软在地。
不多时便掩面而泣,那本是修直的身形似是佝偻了几分。
文德星君心头亦是苦涩,甚至开始怜惜这位叱咤三界的至尊,失去心头挚爱的他,哪里还有攻上天宫那时的狠戾气焰呢?不过是个因失偶而饱尝痛楚的普通男子罢了。
后来的几百年,每寻到一丝关于复生之法的风声,他都会不辞万里地赶去,然后在一次又一次无果后,静静感受那颗尚有余温的心被烹煮、炙烤,直至再次麻木。
每回一次云清府,都好似从死海深渊中挣扎了一番。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文德星君看着他神力愈发微弱,竟不知何时生出了华发,与那常年不变的一身白衣融为一体,衬得那张俊容愈发苍白,好似下一瞬便会魂飞魄散一般。
他有时亦会生出不忍之心,亦怕这幼龙还未破壳出世,便要面临失去双亲之痛。
于是,他便总会带着幼龙蛋来寻父,企图让夙垣不显得那般凄苦、孤寂和……无助,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三界至尊,早已失去生机,更似是行尸走肉。
再后来,夙垣抱着那颗幼龙蛋,去了东胜神州。
神灵阿九和黑龙察觉到他的气息,便早早地下跪恭候。
待那道白色身影靠近,两道同样欣喜的声音响彻整座孤岛,“恭迎吾主!”
他们本是垂首拱手行礼,却被一道神力托了起来,只听夙垣沉声道:“不必多礼!”
抬首时,却撞见那一头华发,阿九瞬间红了眼眶,连素来粗心莽撞的黑龙,亦是情绪低落了许多。
“主子,可是那女上神陨落了?”阿九心思聪慧敏捷,不多时便想通了其中关键。
他们不仅是下属,亦是曾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伴,如至亲好友般亲密无间。
夙垣本已麻木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顿觉耳边扎了数根银针般刺痛,好半晌才缓和过来,却刻意忽视了那句刺耳的话,从袖中取出幼龙蛋和八封神石。
见到幼龙蛋时,阿九惊呼道:“这是……小苍龙!”
一旁化成人形的黑龙同样睁大了双眸,平添了几分憨傻之感。
夙垣颔首,将龙蛋递给阿九和黑龙,紧皱多日的眉心终是舒展了一些。
那颗龙蛋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怀中,似是也察觉到了几分善意,乖顺地任凭他们端详。
“主子终于有后了!”阿九已是泪如雨下。
阿九心下既是欣慰亦有酸涩,想来茕茕孑立已有数十万余年的主子,忽地有一日,心头有了挚爱,又有了小苍龙,今后心中定是容不下旁的了。
想来主子今日来此地寻他们,便只是为了让小苍龙早些出世。
这般想着,阿九那张玉雪玲珑的圆脸上现出了一丝惆怅。
夙垣知阿九所想,伸手抚了抚阿九头顶,却一字未言。
若是阿九他们知晓,若非是小苍龙,他早便随她而去了,他们又是何等的伤心失落。
黑龙不明所以地立在一侧,时不时摸一摸龙蛋,“小苍龙是和主子一般模样吗?”
话音一落,便见夙垣嘴角终是露出了久违的温柔笑意,“他应当长得既像我,又像青澜……”
顿了顿,复又欣然道:“应当是十分讨喜了。”
那股不言而喻的喜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