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倒回几天前,秦婉初与顾师刚马不停蹄回到云河州时,她便因身体百般的不适而卧床了一整日,原以为是连日的舟车劳顿所造成,顾师诊脉后才得知,她刚有孕二十天左右,不过因最近一段时间的劳累已有了流产迹象。 顾师要她卧床休养,不过她哪儿睡得着,但顾师也不肯她再跟着他一起捣药研医的救治庄安浅,是以才被赶去叶千茗那边做些清省的活。 秦婉初自知道自己有孕以来便也一直小心翼翼,这个孩子应该是当时在上安时被天启帝为难进宫前那夜有的,说起来却也得来不已,秦婉初自然格外呵护,本以为回到云河州每天坐在叶千茗那边帮帮小忙,也算是修养身心了,却没想到有些事还是来得这样急。 不过她还并没有告诉庄清和自己怀孕的事情,不是不想说,只是顾师说她有流产迹象,未过三个月只怕这胎都无法稳定,她便想着为防空欢喜一场,还是等胎象稳定了再说。 如今又逢多事之秋,若是他们知道她怀孕了,定然更不肯她同往岁和寺救人,自然更说不出口了。 她抓着庄清和的手腕,额间渗出了冷汗,堪堪站稳才道:“大概是胃不太好,痉挛了一下,一会儿我吃点东西,无甚大碍。” “真的?” “我们不要再耽误了,赶紧启程吧。”秦婉初说着又看向谢云昭,目光相及处,她躲了躲随即才道:“云昭,你回去吧,有我们三人前往应该不会什么问题了,如今大战在即......” “多一个人总归多一分力。”谢云昭打断了她的话,“让我去好嘛。” 秦婉初不想他去,因为她知道谢云昭想同往的原因九成是因为她,但若这节骨眼上抛下大战离开,回来后无论如何他定是要受到李沛之责罚的。 “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庄清和也不愿再谈下去,谢云昭爱去不去,反正如今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他对秦婉初也没什么好再隐瞒,该变成什么样总会变成什么样的。 于是,一行人,行小路往岁和寺去了—— 天启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小雪,有风。八军联盟正式对上安用兵,两兵于郊野相汇,战事胶着两天一夜,烽火连天,血流成河。 林舒望手握天字军在联军中的所有力量,战事开时前便用庄清和平时与朝堂军机处的旧部联络之方式,策反了一大批潜伏在朝中的庄清和之旧党,更是一连为联军带一了数万人的不战而降。 当然了,谢云昭此前在上安的活动也并非白废,此间终于得到响应,上唐气数已尽是人人看得见的,李沛之借由振臂一呼,之前被谢云昭游说过的好些旧臣老部,无不纷纷来降,且皆是带着各种军机部队,甚至还是上唐机密要件。 虽然气势上联军大振,但上唐显然并不服输,崔季桓仍握着上唐三分之一的兵力,即使无数人叛离,上安城外,上唐军队与联军的作战仍如火如荼,胶着难分。 大概是受联军之震,上唐士气本就受了影响,又接连出现叛军降臣,上唐的输迹已现,甚至两天的战事来,朝堂上有不少想保命的大臣都向崔季桓献策降城,崔季桓自然看得出上唐如今的兵力已无法再抵挡整个联军的脚步。 他甚至仔细估算过,如果再这样强战下去,大概不出六日,上安城门就会被攻破,到那时,这方天地,这座宫殿,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成为联军刀下亡魂,而自己也逃不掉。 看来,是时候明哲保身了。 崔季桓原想着以上唐之力若能力保上安,自己还可借上唐余力东山再起,平乱内定后还可以废了幼帝,自立为皇。可如今看来,上唐果然还是腐朽的皮囊,撑不起再多一刻的辉煌了。 好在,他手上还有一个庄安浅,若能靠她平安逃脱上安,东山再起何愁没有希望,更何况,他已经让天字军拿另两张传承图来换,若能得四张传承图,那不世之秘宝也将是属于自己的。 他崔季桓还没有到绝路。 ...... 崔季桓带走了自己的亲信部队离开了朝堂,而他的离开也加速了上安城的沦陷。 崔季桓当然是去了岁和寺,岁和寺外沿道有一边是很深的断崖,下面有一条汹涌长河,名时安河。 他命人提前在断崖边上设立了重重机关,并通知了庄荣渊他将人带到了这断崖处,他知道庄荣渊必会前来。 便是庄荣渊不来,庄清和也一定会来的。 断崖边上一棵歪长在那儿的迎客松,一半在崖内,一半枝叶伸在悬崖外头,风雪中独立,它却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青翠,迎客松的枝杆上生长着一株硕大的缠藤,枯藤在冬日里变得灰老而死硬,但硕大的一根根缠枝似不死不休的紧紧纠结在树干每一处,誓要与之同生并死的模样。 这日的风与雪从早晨便不间断,一直在下,崔季桓坐在这迎客松旁的石头上抚琴,他好久没有抚琴了,琴音铿锵,带着深深的郁结。庄安浅就被紧紧绑在这迎客松树杆上,只他们两个人,天地在一片白茫茫里。 循着琴音找来,三人都穿着能裹身的斗篷衣,秦婉初更是将整个头整个脸都缩在了帽内,庄荣渊看到被绑在树上的庄安浅,奄奄一息的垂着头,他厉吼道:“崔季桓,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琴音在他的吼声中戛然而止,崔季桓将古琴放到一边望着来,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秦婉初、庄清和还有庄荣渊!他笑了:“来的人比我想象中的多啊,可是......” “我想要见的,却没有全部见到。” “安浅?”庄清和懒得理会他,冲树边的庄安浅喊了两句。 庄安浅缓缓抬头看向来人,不由得挣扎了两下,表情满是委屈:“哥,五嫂,快救我,这个人是个坏人,他是坏人,他绑我,他还打了沈将军,呜呜呜,我好痛啊,我的浑身上下都被绑得好痛啊......” “崔季桓,你赶紧放了她,你想要的东西我们都带来了。”庄荣渊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