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力制伏村长很简单,许蔚翘着腿坐上主座,端详手中精巧的小盒子。
蛮力似乎打不开。
她扫一眼村长,后者捂着脑袋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唯唯诺诺地凑上来:“祖姑奶奶,咱们说好了,这是我的东西,你不能拿走……”
“嗯。”许蔚摊开手掌朝他递过去。
“咔嗒”一声,漆红的盖头弹起,露出铺着软白色垫料的内里。
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旧牌子。
她在村长紧张的神色中捻起牌子,放到眼前转了转。
深黑色,很老旧了,边缘还有些磨损的痕迹,正中刻着鲜红色的“越”字,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祖姑奶奶,你看完了就放进去吧,万一不当心……”村长肉痛道。
“很贵?”许蔚单手支着下巴,捻着牌子的手向上一挥。
“诶!!”村长惊恐地扑了出去。
他摔到地上,不顾自己的头磕在桌腿,慌乱地四处摸索,失措念叨。
“不能丢……不能丢啊!”
“不能摔坏了……”
“不见了……不见了!!”
到最后,声音里带了极深的怨毒。
踉跄地爬起来,他怒视许蔚,眼里仿佛淬了毒,垂在两旁的手指用力抠紧裤沿。
下一秒,他忽然转笑,望着许蔚手中重新出现的牌子,笑得一脸灿烂讨好。
“我就知道祖姑奶奶不会弄坏我的东西……”
他谄笑着双手呈上来,脸上的褶子挤在一起,近乎虔诚地盯着许蔚将黑牌子放入掌心,再小心翼翼地擦拭一遍,以白色垫料包裹,置入盒中。
许蔚耐心等他做完这一切。
“这是什么?”
“一个念想罢了,我……实在崇拜越祖神,就仿制了他的守命牌,日日夜夜放在身边,以示虔诚。”村长抱着盒子走向一旁高大的供桌,放在供桌正中的抽屉里,上锁。
越祖神的神像立在抽屉上,是一具鲜红色的人形像,未着衣物,也没有任何性别特征,唯一具体的形象便是脸上歪扭的线条,看着像是面部的描绘,但又不符合常人的五官分布。
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绳,垂到胸口,吊了一块小牌子。
守命牌。
“就是脖上的这个,”村长注意到她的视线,“老祖宗下葬的时候一直佩戴着,同肉身一道,这么多年了,从未腐坏过。”
神像脚旁还趴着一只兽形,联想到村子里的传闻,许蔚猜测这就是守护“神”的狐仙。
村长点了两根香,插在一侧的香炉中,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许蔚这时已经站起来,望着墙上因方才的磕碰并不平整的挂画:“这也是越祖神?”
比起神像,这幅画更为具体一些,虽然五官仍旧歪斜不整,但身着古装佩纱帽,体态舒展,更像是一个“人”了。
村长忙起身上前,抚平画上的褶皱。
他与有荣焉:“咱们越家村的老祖宗当年可是陛下青睐有加的朝廷命官,身居高位仍心系乡亲,于是索性致仕归乡,福泽乡里,后来因为功德圆满直接位列仙班了!”
许蔚眉梢一挑:“没给你们留点什么?”
“老祖宗魂飞升仙,留下不化肉身,每五十年出世一次受后人祭拜,有福之人会被点化,从此长生不老。”
“原来是这样,”许蔚似有所悟,“那你们这个节过了多少轮了?”
村长沉默片刻,似在回忆:“族谱记载,今年是第二十一回。”
一千零五十年。
这个看似破旧偏僻的山村居然有千年的历史。
鉴于他们这一回“过节”买卖人口的架势,每轮节日估计都要残害不少人命,年年岁岁累积起来,葬身于此的白骨恐怕能将村里的石砖路重新垒一遍。
许蔚又询问过节流程。
越祖节一共分为六日,前三日是准备阶段。
第一日精心挑选“人畜”,分批次关押,就此断食至祭祀当天;第二日布置村里,摆放节日器具与装饰迎接越祖神;第三日游行示街,游行一开始,存放越祖神肉身的神庙便会“显灵”,自行“拔地而起”。村民们从村口的石碑一路行至神庙,再于庙下敬守一整夜,以示诚心。
后三日则是正式祭祀,所有村民不得离开神庙,接受洗礼与神食。
神食……是分食祭祀完的“人畜”。
许蔚越听越生理不适。
张婆子与王牛的故事村长答得语焉不详,道这是过节的大忌讳,要是说出口他也会被狐仙大人惩罚。
至于狐仙,他只答是近些年才出现,再问便惶恐不安,仿佛说出来就是对老祖宗与狐仙大人的不敬。
许蔚还想留着他推进副本进程,便没再勉强。
手环仍未更新消息,玩家们还没触发关键信息,若是现在搅乱局面恐怕会得不偿失。
她推开未饮一口的茶,起身向外走,村长跟在她身后擦了擦额角的汗,弓腰送人到大门。
总算将这尊煞神送走。
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只见煞神踏过门槛,又伫立在门口不动了。
村长面露苦涩。
许蔚转身,盯着他的脸仔细瞧了会。
“你多大?”
他才擦尽的汗又流下几注来:“祖姑奶奶,我今年五十三岁。”
许蔚“哦”一声:“意思是你已经过了两次节?”
话锋一转:“看不出来嘛,你瞧着只有三十来岁,村里的老人也挺少的,莫非拜老祖宗真能重焕青春?”
语气自然,仿佛已经成了村里人。
“那……是自然。”
“可是……”许蔚又凑近了些,眼神像是贴在了村长的面皮上,一寸一寸刮过。
“你的皱纹变多了呢,村长。”
*
拜别大惊失色的村长,许蔚心情大好,迈着步子哼着歌往回走,迎面撞见路樊野在树下等她。
还套着那身衣角染了血的白大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