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琰穿衣时天刚蒙蒙亮,还以为自己是最早起来的,一推开门,眼前站着个歪着头的人,吓得他叫出了声。
“出什么事了?”阿越已经洗漱完毕,走出隔壁房间,继而定定地立住了。
“你……脖子怎么了?”她怔怔道。
无疾歪着脑袋,僵硬地转过身,苦笑:“不清楚啊,一大早起来就这样了,动不了,好痛。怎么办?”
闻琰大喘几口,平复心绪,走到无疾跟前端详片刻,拍拍他的肩:“落枕了吧,没事,会慢慢恢复的。”
巧合,绝对的巧合。
阿越很抱歉,并不是认为自己需要为此负责,而是因为面对不幸落枕的伙伴,她不应该觉得他模样太过滑稽而忍俊不禁。
她怀揣着略带心虚的歉意,真挚地说:“别担心,有我在。要是到晚上还好不了,我今夜做梦试着给你打回去!”
无疾:???
晨间天色昏暗,河面之上晓雾弥漫,彼岸远处,边城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曲水岸边停有一艘客船,夜灯方熄,即将离岸。船身微动,带起波澜。一阵悠扬的琴音从中飘出,遥遥传至闻琰等人耳畔。
“嗯?”闻琰挑眉,加快脚步走近。
雾气被晨曦缓慢驱散,船尾在水面粼粼波光中移动少许。阿越远望,船上抚琴之人的身影随距离的缩短而逐渐清晰。
那是位青年男子,跪坐船头,垂眸凝神,目光不曾离开身前那把七弦琴,却对数丈开外的来人已有察觉,开口吩咐船夫稍等。
很敏锐的感知力。阿越心道。
闻琰登上客船,鼓掌赞叹:“好曲!”
白衣男子这才静下琴弦,起身转向众人,颔首作揖,举止优雅得体。
“过奖。”
此人身形修长挺拔,颇有气势,应是习武之人,容貌俊朗非常,五官稍有棱角而不过分凌冽,面上无甚表情,眉目间尽是淡漠。他周身散发一股清冷疏离之感,看上去不易亲近。
闻琰已掩盖不住笑意:“万物知春,和风荡涤,是为‘阳春’。我可有猜错?”
“不错,正是《阳春》一曲。这位兄台好耳力。”
接下来不知怎的,两人相视无言,像是同时找不到话头了。
阿越正想上前插话,被揉着脖子的无疾轻轻拉住,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片刻,明白过来。
是熟人。
“少君,别来无恙。”白衣男子轻轻一笑,敛去了些冷淡。
“哈哈哈!”闻琰抛开礼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祝兄,好久不见!你我真是有缘,我正要去宣城找你,谁知在这儿就遇上了。”
原来这位便是左司马祝黎。
不等闻琰介绍,阿越便抱拳道:“见过左司马大人。”
“这位是?”
闻琰忙道:“这位小姑娘名叫阿越,乃是无名大侠的亲传弟子。此行亲自护送我来宣城。”
祝黎回礼:“久仰无名大侠盛名。阿越姑娘,幸会。”
“那个歪头的兄弟,叫无疾,是姑娘的随从。”闻琰接着说。
无疾闷闷道:“我补充一下,只是今天落枕,不是一直歪着脑袋的。”
阿越斜睨他一眼,憋住了笑。目光转回之时掠过满面红光的闻琰,蓦然在祝黎脸上捕捉到错觉般的异样。
祝黎盯着无疾,眉头轻蹙,尽管十分克制,可淡漠的眉眼将神情变化放得很大,难掩一闪而过的惊疑。在被发现后,他的视线迅速错开了,眼底暗流瞬息万变,不过弹指间便归于平静。
在场除了阿越,没有人注意到,就连无疾自己也丝毫不知。
像极了一幕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