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日子得知陈家把一对儿女送到谭家,让谭里正的女儿教导识字,让村里人好一顿羡慕。
现下见谭意拖着又哭又恼的陈二里,早就有很多人杵着看热闹了。
“阿意,二里我了解的,他是个好孩子,他只是一时顽皮。”
“阿意,二里做错了什么,我让他给你道歉。”
“该道歉的不是我,是给陈善。”
章招娣不解道,“给她道什么歉。阿意,你不了解阿善,她命大着呢,死不了的。”
谭意说起重话:“你不配做娘。”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章招娣的痛脚,她瞬间急眼了,嗓门大了不少:“你懂什么?”
“你才刚回六善村多久,你知道陈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不知道她……”
陈大嫂张张嘴,到底没说出来,只说了一句,“阿意,这事没你看上去那么简单。”
谭意完全不为所动,目光定定看着她:“陈大嫂,怎么个不简单法,你告诉我也听听。”
一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想把所有脏水都泼到陈善身上去,掩盖自己偏心都没边的行为,简直太过分。
见谭意要走,章招娣急忙拉住她,“阿意,我家二里是个好孩子,说来说去,你不就是觉得我们没有给钱,你心里不舒坦嘛,我们可以给钱,我们每个月给你十五文钱。”
陈善娘推着陈二里,道,“还不快跟着阿意姐姐回去读书。”
“我教不来。”谭意冷声道。
“阿意,大家都是同村的,你连这点小忙也不帮吗?做人心底要良善才行。”
谭意冷冷看了陈善娘一眼,她不算忍了。
反正这里也不是襄阳,她也不是客居在旁人家的姑娘,这里是江陵府岳州六善村,是她谭意的家,身后站着她亲爹。
“我就是心地太良善了,才现在把陈二里拎过来。”
陈善娘见谭意冷冷看着她,心下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陈二里又蠢又坏,喜欢偷奸耍滑,从来不好好练字;手脚不干净,经常偷我家的宣纸和小摆饰去换糖吃;不顾手足之情,残害亲姐姐,这种不忠不义的人不配读圣贤书,日后也不会有出息。”
谭意发了狠要宣扬陈二里的“好名声”,声音很大,田里务农的村民听了个干干净净。
有村民道:“对啊,这么小就偷东西,日后肯定不会大出息。”
“自己儿子不学好,为何要为难阿意。”
“……”
你家孩子不学,让我家孩子去,不少村民打着这种主意,纷纷站在谭意这边,田里都是谴责陈家的声音。
章招娣气得脸都歪了,扬起手就要往谭意脸上招呼,但对上那双眸子,她愣是没敢打下去。
她见过几次谭意,平日里怯怯的样子,还经常跑到她家田里来干活,她还背地里笑她蠢,印象中的谭意和眼前这个口齿伶俐的小姑娘似乎不是同一个,更不会有这种冷冰冰的目光。
“怎么不打了。”谭意下巴一扬,目光挑衅看着她:“陈婶子,你要打我,我肯定是打不过你的,但你可想清楚了,我爹是六善村的里正,我自小在襄阳知府长大,你要打了我,我就报官,把你告到衙门,让你把牢底坐穿,让你们陈家不得安宁。”
见章招娣气红了脸,咬牙切齿却不能把她怎么样的神情,谭意心情很舒畅。
今儿天可真蓝。
谭意走上没两步,看到她表哥在不远处站着……也不晓得看了多久。
谭意立马敛起笑容,心中忐忑。
方才她的样子可跟大家闺秀沾不上边。
原以为俞世安要臭骂她一顿,却不曾想俞世安只摸摸她的总角,微微一笑,“做得好。”
谭意抠着手指,目光中是不确定,“真的吗?”
“自然,你爹、俞府永远是你的靠山,你不用怕任何人。”
俞世安和她娘一直发愁的是阿意的性子。
她算是千娇万宠着长大也不为过,偏偏性子就是软,平日忍功了得,受了委屈也一声不吭的,这种性子最容易让人拿捏了,怕她嫁到夫家受委屈。
今日看来,她并不是彻底的软包子。
俞世安转眼一想,日后她还是得让她跟陈景多玩儿,多学学陈景那受不得欺负的劲。
晚间,陈大嫂子和陈大叔拎着鸡上门,卑躬屈膝给谭意道歉。
谭意突然发现,有些委屈她是不需要受的。
你看,她就是把陈二里骂得狗血喷头,弄坏他名声,最后他爹娘还得提着鸡在她面前道歉不是吗?
谭意接受了那只鸡,并让李婶杀了煮鸡汤,吃了一个大鸡腿。
谭意表面原谅了她们,但她心里打算要远离他们。
不过好在,陈善终于能好好读书写字了。
……
夜深了,外头蝉鸣一声接一声,偶尔还能听见其它动物的叫声。
黑黝黝的屋子横躺着三个人。
山间阴冷,就算是八月的天,身上也盖着一层薄被,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向荆双手枕着后脑勺,目光盯着天花板。
白日忙起来还好,一到夜里,谭意的身影总能跳到脑中,一幕幕的,以前他不曾留意过的画面都跳出来。
有一点点想她……向荆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他想起谭意的比想起爷爷都要多。
干躺了半夜,向荆实在睡不着,他偷偷摸摸出去外面练射箭。
一箭接一箭,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他才再次回屋躺下。
实在太累了,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黑暗中,一声叹息从木屋溢出来。
……
早间,叽叽喳喳的鸟叫吵得心烦,潘文从床上起来,旁边的床位空空如也。
他问:“阿荆又去射箭了。”
“嗯,大半夜在外头发疯呢。”潘先祥洗把脸,补充道:“他近日睡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