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上次和疯驴子上山,行动突然就暴露了吗?”安欣坐在副驾驶,挡住了李响要去启动车子的手。“今天就是个试探内鬼的机会。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把陈女士安全送回京海。”
“你是说……”李响朝后座看了一眼。
“兵分两路。快到京海的时候再打报告。”
“按照计划,还是我开车,你和方穹带着她坐火车。”李响说。
“把你外套给我。”我对陈书婷说。
李响扭过头,我解释道,“做戏做全套。”
其实我心里隐隐不安。陈书婷上次就提醒过我,警队里真的有人在给徐江传递消息。如果是真的,那么原先这条路线就会十分危险。我不能让李响一个人去面对。
把安欣和陈书婷送上火车后,我和李响抓紧时间又绕上高速,走申报过的原定路线。他们商量好,等安欣到站前一小时再通知队里过去接,最大程度保证陈书婷的安全。
走了约莫四十分钟,天滴滴答答下起雨来。李响问我冷不冷,我觉得寒冷能刺激人时刻警惕,让他不用开空调热风。
“一会要是……”李响叮嘱我。
我打断他,“你觉得有内鬼吗?”
“我相信战友们。”他顿了顿,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有人,你要先说明自己不是陈书婷,懂吗?”李响是怕有人要对陈书婷动手而误伤我。
“那你呢?”我问他。
“他们没胆子动警察。”李响说。我却觉得,按照法律,杀平民和杀警察都要偿命,既然是亡命徒,干嘛不想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如果白江波是徐江杀的,能在京海、在那么多警察眼皮子底下又杀人又绑架,他会怕吗?
经过了一个服务区,李响又提出让我和他分开走,“我给你打辆车,你跟在我后边回吧。”
雨越下越大,就算是真有人动手,事后指不定连线索都不会留下。多好的机会。李响把雨刷开到最大,皱着眉道,“根本就不该来。”
“我爱当见义勇为好公民,不爱当烈士遗孀。”为了活跃气氛,我对他说。
他抬眼从后视镜里瞥我,“瞎说。”为了更像载着证人,他坚持要我坐在后座。后座同时也是更安全的地方。“安全带系上。”
雨声大得我们得扯着嗓子才能听见彼此的声音。听见他手机在兜里响,我凑过去,帮他掏出来贴在耳边。
“师父,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了,你放心吧。”李响对着话筒喊,“雨太大了,听不见!”
电话挂断之后,李响又让我拨号,“给安欣打个电话吧,让他别忘了通知局里。”
我低头查找通讯录,按照首字母排列,安欣应该在最前面,但通讯录第一个人是我,右上角还挂着一颗像素不高的星星,首要联系人。电话嘟嘟响着,好像是信号在追着火车,能听见刺啦刺的声音。
李响轻转方向盘,降速拐过一个大弯。刚刚转到一半,一辆逆行的蓝色皮卡拉货车开着刺眼的大灯朝我们前方变道。
那几个瞬间,我只感觉后背受伤的地方不断受到挤压和撞击。
车子翻落在路侧的斜坡灌木林中,听筒里,安欣的声音从轻松变成了惊恐,他或许听见了车体碰撞的声音。
很快,手机屏幕熄灭了,我被安全带倒挂在后座。
从已经碎裂脱落的玻璃窗框看出去,两支手电的亮光深深浅浅朝我们走来,雨丝在光前划出痕迹,世界像一面镜子,雨丝就是镜子的道道裂纹。李响要对他的战友失望了。
李响,李响怎么样?
我费了很大力气扭头去看。他侧身被安全带挂住,昏迷着,从额角往下流了好几道的血。
车外的手电光逼近,我绕开光路,挤着眼睛,看见两人拿着撬棍,把我身旁的车门别开。
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左翻右看。
“是吗?”那人问。
另一个人也凑近了看。手电照得我睁不开眼,光源移开的瞬间,面罩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异常熟悉。
我低头,张嘴咬在那只捏着我下巴的手上,棉线手套上的土腥味直冲喉头,有血慢慢渗出,那人甩着胳膊,摆脱了手套,手臂一扬打在我脸上。
“她不是陈书婷。”李响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他解开了安全带,单手拿出枪,绕过座椅后背伸过来,“谁,谁让你们来的?”
狭小的空间里,枪被撬棍打掉落在我脚边,那人绕过去到驾驶座一侧,把李响拖了出来。
直愣愣站在我身边的、我觉得有点熟悉的那个人还在把我和照片对比,看见同伴又随手捡起手腕粗的木棍朝李响痛打,慌乱中跑过去阻止。“疯了吗你,他是警察!”
“不杀了他们咱们就完了!”那个人说。我咬的就是他的手。
“他们没看见咱们的脸,不会知道谁干的,快走!”熟悉的眼睛拽着他的同伙。
李响躺在泥水中一动不动,那人最终丢掉了手里的树枝。手电光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我知道,那意味着两人爬坡回到了路上。随后我听见汽车启动的声音,还有刺耳的轮胎滑动,逐渐远去。我和李响都是对的,有人不敢动警察,有人觉得杀一双是赚。这一次,队伍中的恐惧超越仇恨,占了上风。
我突然想起,没出事之前,在车上,李响让我从他包里找点东西垫肚子。我懒得动弹,只说回去之后去喝完羊汤吧。他说好。
我用手摸索着安全带搭扣,解开后一下摔在了翻倒过来的车顶,等待脑子里的嗡嗡声过去后,我向前爬,刚才他们已经撬开了车门,我爬出车子,慢慢站起来。手臂的吊绳已经滑脱,脊背也一片钝痛。我扶着变形的车身,绕到另一侧。李响捂着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新川人说,喝了羊汤不能淋雨,不然羊肉的膻热闷在身体里要生病的。我要给李响遮雨。
很快,腿一软,我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梦里,双腿不受控制,即将再次跌落在高速路边的缓冲坡下,坠感使精神控制了身体,我在病床上惊醒。
指尖上夹着心率监测,手背上冰冷的液体正通过血液流经我的身体。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