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了钟华的骨灰后，在姜骁即将离开酒店，乘坐出租车去机场之前，安欣拿着一纸文件拦住了她。
“这是钟华骨头的检测报告，如果你还想为他争取最后一点权利，能不能留下？”安欣说。在钟华的碎骨里，检验科的同事检测出了□□，也就是□□炸药的主要成分。这类化学品的医学毒理作用还未明确，但可以肯定的是，并不会因为皮肤接触而存留在骨骼中。钟华当年的失踪，并不是意外。安欣恳求姜骁，“你好不好，为他，为你自己，坚持到底？”
“安警官，你觉得是我眼下的生活重要，还是十年前的正义重要？”姜骁反问安欣。
安欣抿了抿嘴，回答道，“眼下的生活，需要当年的正义来作保。”
最终，姜骁还是登上了返回林东的飞机。但安欣拿到了一份她签过字的授权书：十一年前的工程师钟华失踪案重启，和七一四体育馆爆炸案并案侦查。
“授权书你也有了，调查也重启了，你不高兴吗？”见安欣闷闷不乐，李响问。
“十一年前的案子都能重启。一年前的呢？师父呢？”安欣紧盯着李响。
李响转过身去不答话。
“李响，我知道你心里有苦衷。”安欣强装出笑容，“没关系，我等你，等十一年也等得起。我等你有一天把真相告诉我，告诉所有人。”
李响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安欣纠缠，接下来他们还是一起上班，一起处理案子，可我看得出，他心里很难受。于是，趁着安欣那边的并案程序还没完全做好，我拖着他去了海边。
“放下那些事，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半下午的太阳在海西晒着，潮水几乎在最低处，露出海床任阳光拍打。
见他朝海堤尽头的灯塔望，一时间我的心跳几乎凝滞。接着他开口，“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灯塔，小时候来过几次，觉得京海的海面真干净啊，还有灯塔，多漂亮。后来不知道从谁那知道了莽村和海和京海的海一模一样，是完完整整的一片，我还生了好久的气。”
我控制自己尽量不去看灯塔，不去看海堤，不去想曹闯进入的那辆黑车，不去想钢铁厂。
“你想上去吗？”李响问我。他的眼睛反射出好看的太阳光芒，琥珀色的。他是刻意打起精神陪我。
我紧紧抓住李响的手说，“我怕高，李响，我怕高。”
“好，那就不去了。海是一样的。”他答应道。
“我已经四十天没抽过烟了。”我说。意思是问他要奖励。就在海滩上，要用他的气息来替代烟叶，用海的沉静来浇灭灰黑中的橙红。我吻了他。如果这是孤岛，只有我和李响的孤岛，我一定要和他在风里旁若无人相爱。
细沙灌满鞋窟，我跳上李响的背，他故意往海里跑去，惹我惊叫。
手机声从李响的裤兜里响起。片刻的宁静终于被打破。电话那头，安欣让李响直接去医院，“陈泰车祸，重伤抢救。”
医院走廊上，我陪着陈书婷等手术结束。她看上去并不十分担心，对我笑了笑，“又是车祸。”
公司还来了一个年轻的女职员，看上去和李响认识，他们说了几句，她就往陈书婷这边来。
“小陈总，那我……”
“等陈董醒了再说。”
她点点头。
那个职员是程程。陈书婷告诉我，一轮竞标之后，建工的账就出现了问题。具体的我并不懂，她只是说八成是郑钧做的手脚。好在并不伤筋动骨，陈泰承诺刑期内每年十万赡养费，让程程去顶罪。而程程也会因为证明了对公司的忠心，出来后升为副总。
“别告诉李警官啊，你情我愿的事情。”她叮嘱我，“你是京师的？她好像也是。”
等陈书婷暂时离开、去楼梯间打电话的时候，程程就坐了过，因为听到了陈书婷说毕业学校的事儿。原来她和我是同级。她从暨省的小县城考到京师，年年拿一等奖学金，毕业后来了京海，为的就是“把父母接到城里，过上好日子。”愿意为公司坐牢，也是为了一个前程。
“你和李警官……”她问，我点了点头，她笑笑，“真羡慕你。”
“会遇到的。”我说。
“不过，安警官和李警官是来调查车祸的吗？”
关于钟华案的详情我并不知道很多，也不好说，只摇头说不太清楚，但看上去程程有话要说。
“这会不会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她压低了声音，“陈董出事之前在办公室发了好大的脾气，嘴里说着什么郑钧，高什么，狗仗人势之类的。不过我也没太听清楚。听说成野底下有很多职业的打手，要账收钱，就像□□呢……”见陈书婷回来，程程朝我点了点头又挪到一边。
“查到什么了？”我问陈书婷。
“没监控，□□。陈董的司机当场毙命，没什么有用的。”陈书婷坐下，翘起二郎腿，捻了捻裙子边，“我父母也是车祸去世，我跟你说过吗？”
“听过一点。”
陈书婷点点头不再说话。
手术室的红灯灭了，很快医生出来，说陈泰脾破裂，脑出血，要看四十八小时内的恢复情况，让家属有些心理准备。人已经从手术室直接送了监护室，所以我们并没有见到。
那边安欣让陈书婷有情况随时找他，和李响一起又去了体育馆的工地。
郑钧不在，只有高启盛接待。
听说了陈泰的车祸，高启盛很是意外，“车祸？人怎么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不是什么大事，很快会醒来的。”安欣说。
“那就好。不然建工集团可怎么办呀。”高启盛说。
“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你在哪？”李响问高启盛。
“在工地啊，前段时间停工那么久，我们现在是没日没夜地干啊。安警官不相信可以问我们的工人，都能给我作证。您该不会以为，车祸是我造成的吧？”
“例行问问，你别紧张。”
“怎么说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当然得紧张了。我这不在场证明能算数吗？虽然我们成野和建工是竞争对象，但都是合理的市场经济手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