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快看看虎哥儿,虎哥儿不吭声,他也不哭了……” 青娘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寒冷,只不住地揉搓着孩子的小手小脚,裴显峰接过儿子,就见儿子的小脸冻得青白,他为孩子脱去了所有的衣裳,将孩子覆在自己胸膛,用自己的体温暖着怀里的小儿。 山洞里燃着火堆,青娘偎在丈夫身边,她的眼睛里仍是惊怕至极的光芒,只不停地唤着孩子的名字,不知过去多久,虎哥儿在父亲的怀里打了个激灵,终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虎哥儿,咱们没事了,没事儿了……”青娘的泪水落了下来,将孩子抱了过来,将自己的脸贴上了孩子的。 裴显峰张开胳膊将母子俩都是拥在怀中,男人胸膛的暖意与火堆发出的温暖渐渐让青娘的身子变得柔软,她将烘干的衣服裹在孩子身上,解开衣襟去喂孩子,许是受了惊吓,又许是刚落了水,她的奶水很少,虎哥儿吸吮了一会儿又是小声哭了起来。 “相公,虎哥儿会不会有事?”青娘担心极了,生怕孩子会发烧,会生病。 他们现在待的山洞阴暗潮湿,虽然裴显峰生了火堆,但也不是能久住的地方,大人或许勉强能受得了,可虎哥儿还这么小,他不能在这里待下去的! 可他们还能去哪儿呢?青娘想起了那些村人,想起了邢大娘,也想起了里正和族长,甚至就连她的母亲都在逼着她杀了自己的孩子!村子是回不去了,但他们还能去哪?在大梁,还能不能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裴显峰抚了抚孩子的额头,听着孩子细弱的哭声也是觉得心如刀割,他抱紧了青娘,低声告诉他,“不要怕,等咱们将身上的衣裳烘干,咱们就往深山里走。” “深山里……会有活路吗?”青娘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问道。 “我先前去山里打猎的时候,曾找过一处僻静的地方搭了个小木屋,咱们就去那儿先落了脚再说。” 听着丈夫的话,青娘微微安心了些,她低下头复又去看怀中的儿子,一心盼着小小的虎哥儿能熬过这一关,她甚至不敢去想,倘若虎哥儿真的撑不下去,她要怎么办,又会怎么做…… “对不起,青娘,是我连累了你们母子。”裴显峰的眼中有痛色闪过,他轻轻地抚着青娘的面庞,声音中充满了歉疚与心疼。 “不怪你,”青娘的心又是酸了,她迎上裴显峰的目光问了句,“听他们说你打伤了官差,在半路逃跑了?” “嗯,我不能进县衙,等进了县衙再想逃脱就不容易了。”裴显峰望着妻儿苍白的脸色,声音也是低哑了下去,“我只以为他们想对付的人是我,没想到……他们连和你孩子都不放过。” 青娘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你藏在树林里,是在找机会回来见我和虎哥儿吗?” 裴显峰点了点头,当日他逃脱后便回到了村子,哪知里正已是派了人将青娘母子看管了起来,他晓得他们是为了引诱他出来,他只得耐着性子,寻机将青娘母子接走。 “让你和虎哥儿受苦了。”裴显峰黑眸中怜意大盛,轻轻地抵上了她的前额。 “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就足够了。相公,我们以后就在山里住,咱们慢慢多搭几间屋子,山里有那么多的野味,我们总能活下去,能把虎哥儿养大。”青娘已是下定了决心,决意与丈夫前往深山。 “到了这一步,你还是不怨我,还是愿意跟着我?”裴显峰的黑眸震动了,他深深地看着怀里的妻子,他害得她被同村人辱骂,被人欺辱,甚至害得她们母子丢了性命,可她却没有丝毫的怨言,一如既往地体谅着他。 大燕容不下他,大梁也容不下他,天下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可这个小娘子……也只有这个小娘子,仍是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嗯,我跟着你,不管你是将军府的公子,还是杂货铺的老板,我都跟着你,哪怕你成了阶下囚,哪怕你去讨饭吃,我也跟着你,”青娘的眼睛闪烁着清润的水光,“我牵着虎哥儿,帮着你捧碗。” “傻瓜,”裴显峰的眼眶中有热潮划过,他微微笑了,将青娘和孩子都是扣在了自己怀里。 入夜后,裴显峰带着青娘来到了这一处木屋前。 青娘已是倦得狠了,山路崎岖不好走,她一双脚都是磨破了,可仍是咬着牙牢牢地抱着孩子,她身上披着丈夫的衣裳,唯一让她觉得欣慰的是怀中的孩子身子软软的,温温的,虎哥儿没有发烧。 眼下这个情形,若孩子生了病,简直是雪上加霜,让人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进了木屋后,裴显峰很快在灶膛中生了火,这间屋子不大,但盖得还算结实,墙角处有一张石头与木头一起搭成的床,床上堆着两床皮褥子,虽然有些腥臊味,但盖在身上却是十分的柔软与暖和。 裴显峰将妻儿安顿好,自己取出了留在木屋中的弓箭,看那样子是要出门。 “相公,你去哪?”青娘从皮褥子中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去给你抓些野味回来炖汤喝,没有汤,哪来的奶水喂孩子?”裴显峰握住了她的手,温声安抚着她。 “那,你早些回来。”青娘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裴显峰晓得将她和孩子丢在这小木屋里青娘肯定是会害怕的,毕竟这里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并有凶兽出没。 莫说青娘会害怕,就连他也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裴显峰将响箭取出,十分耐心地教着妻子该如何使用,“这是响箭,若你和虎哥儿遇见了什么事,你就将这箭发到天上,我听见动静就会即刻赶回来。” 青娘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响箭一会儿,她用心记下了裴显峰的话,她攥紧了那响箭,与裴显峰点了点头。 裴显峰扣住她的后脑勺,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起身离开了屋子,并为妻儿将木屋的门关好。 待裴显峰走后,青娘发了一会儿呆,木屋里虽然简陋,但炉膛里燃着火,她身上的褥子也是暖融融的,让她越发觉得疲倦起来。 她在床上躺下,实在累得很了,只将虎哥儿揽在臂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青娘嘴巴中唤着孩子的乳名,从睡梦中打了个激灵,倏然睁开了眼睛。 她还记得睡得朦朦胧胧时,虎哥儿曾哭闹过一会儿,待她将乳头塞进孩子嘴巴后虎哥儿停住了哭泣,她又是进入了梦乡。 可此时她的怀里已是空空如也,虎哥儿不见了! 青娘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不等她唤出孩子的名字,就见屋子里有一道高大的身影,许是不让孩子哭闹,他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慢慢地踱着步子,炉膛上的瓦罐里炖着肉,空气中则是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肉香。 听见了青娘的动静,裴显峰转过身,抱着孩子向着青娘走去,口中只与孩子笑道,“走,咱们来找娘。” 青娘张开胳膊从丈夫怀里接过了儿子,外面的天色都已是暗了,她有些茫然地向着裴显峰看去,轻声问了句,“相公,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没有,你只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