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怒容满面好像随时要打人的宋毅,刘小红根本不敢在他面前耍横。 一口气憋在心里噎得她呼哧呼哧喘粗气,胖脸上的绿豆眼瞪得老大,回头恨恨剜了林家姐妹一眼,暗暗发誓一定要她们跪下来给她磕头! “一天打两回架,你们怎么不上天!”宋毅抓着斗笠怒气冲冲指着林玉兰,“竹杈子那么利,戳瞎眼睛你是有钱赔还是把眼睛抠下来赔!” 林玉兰抬头瞟了一眼,鼓着嘴埋头继续抠袖口开了边的须须。 揍人揍高兴了,挨骂就挨骂吧,反正也听不懂。 宋毅一看她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气得脑门青筋突突跳。 刚准备去大队开会,还没出家门就听见这边喊打喊杀的。 过来一看更是觉得自己要短命好几年! 姐妹俩拳打这个,脚踢那个,一把扫帚舞得虎虎生风,刘工分家的那几个脸上划得跟被鬼挠了一样。 要是打出个好歹,刘工分能饶得了她们?! 他抬腿踹了刘建平一脚,“你说,你们几个上她们家干什么来了!是不是给你妹子出头!” 刘建平排行老四,方头阔脸老鼠眼,个不高,长得敦实。干活偷奸耍滑,上了三年小学,一百个字都认不全。 人没本事,借着刘工分的势,在村里横得不行,架没少打。 被踢了也只是掀掀眼皮,毕竟宋毅在当上生产队长之前,村里就数他家兄弟几个打架最猛。 他不敢出声,一旁的刘建军作为他哥,必须找点场子。 “她们把我媳妇打得躺床上起不来,我要不来讨个公道还算什么男人!”刘建军吼完,恶狠狠地盯着林玉珠姐妹,后槽牙在腮帮子上凸得厉害。 “你那懒婆娘是花吗,碰两下就谢的?!今天在田里打架我看她生龙活虎得很!我怎么那么不信她能被打得躺床上起不来!” 宋毅一提他那个馋懒媳妇就来气,每次安排上工,就数她话最多! 拈轻怕重嫌脏,搞得跟城里人一样! 为了吃顿肉硬要去别的生产队蹭人家酒席,被狗追了几里地也没见她被追上! 她能是被打得起不来的主? 刘建军张了两次嘴,硬生生把怒气咽了下去。 他们兄妹几个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宋毅往他们家去,估计是那猪脑子媳妇给露馅了。 这会子打架没打赢,宋毅又是明显偏帮,心里堵得很。 宋毅瞟了一眼缩在另一头角落头发乱蓬蓬的方淑慧,又扫了一眼旁边的那一筐猪草。 “为什么打起来你们心里清楚,都给我滚回去!” 这话一出,刘家三人二话不说转身往外走,满脸不服气又带点惊慌。 林玉珠镇定自若看着他们慌慌张张落跑的背影,嘲讽地勾起嘴角。 村里人未必敢做这事,宋毅却是不怕刘家的,并且说到做到。 她甜甜地冲宋毅一笑,满脸讨好。 “还有心思笑!你以为刘工分会放过你们吗!” 宋毅狠狠地瞪了一眼林玉珠,被她笑得心痒痒,又觉得舒坦。 这个让人头疼的女人…真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林玉珠瞄了一眼他肩上挎的布袋,暗叹他是真的又穷又抠。 连军绿书包都不舍得买,更别说那种上海牌黑色皮质手提包了。 “队长,你是要去大队开会么?” “干什么?” “那你等我一下!” 她冲他明媚一笑,跑进房间拉开抽屉从铝饭盒里数了几张分票凑够一毛二,又跑进灶间拿了黑乎乎的酱油瓶出来。 “队长,帮我打一斤酱油回来呗?你昨晚把我救下来,我娘说晚上请你过来吃饭!”林玉珠满脸笑容,亮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 灿烂娇媚的笑容晃花了宋毅的眼,亲昵的语气让他心里直泛丝丝的甜意。 “饭就不用吃了!你们两个老实点别起幺蛾子我就谢天谢地了!下午老老实实干活!”他板着脸接过酱油瓶转身就走。 “知道啦,晚饭一定要来呀,我们等你一起吃饭呀~” 身后软软的撒娇声让他咬了咬后槽牙,含糊唔了一声算是回应,加快脚步往外走。 “姐,你是怎么做到被骂得臭头还能翻盘的?黑脸汪耳朵都红了....你这脸皮也太刀枪不入了?”林玉兰扒着门框啧啧称奇。 林玉珠没好气地拧了一把她的脸,“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还不去打水过来。” 事情解决了,她回房间拿了药酒和梳子出来,把方淑慧领到凳子上坐好。 心说这药酒拿回来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们,就这样,走了?”方淑慧指指墙边那筐猪草,满脸担忧地看着林玉珠。 刚才她在堂屋搓麻绳,刘家几个人冲进来,一个往后院跑,一个抓了她的领子扬手就扇她耳光。 听不见他们在骂什么,从脸上表情能看出来很生气,凶恶得像要吃人一样。 她不是第一次挨打,已经习惯了。 早年在祖宅那边,打得还要厉害,丢石头,拿棍子的更是常见。 只是她没想到,这两个女儿会冲进来和他们对打,还打赢了。 她站在角落看得心惊肉跳,心里又暖得不行,五味杂陈。 “没事,有我们呢,他们以后不敢再打你。”林玉珠笑着安抚完,绕到她身后拆开她盘在脑后的发髻,拨开头发检查有没有受伤。 看到有好几小块头皮光秃秃的不长头发,她的鼻子蓦的一酸,这是被硬生生扯掉的。 梳齿轻轻刮在头皮上,每梳一下都是缓慢轻柔的,方淑慧又舒服又心酸。 女儿小时候,她给她们梳头扎辫子。 现在给她梳头的,却不是她的女儿了。 “水来了!”林玉兰端了水盆放在地上,拧了毛巾一边给方淑慧擦脸一边愤愤不平碎碎念。 “哼,要不是黑脸汪来得快,我非得把那几个杂碎打出屎来!矮冬瓜还让人给她下跪磕头,她以为她是什么黑道大小姐不成?穷横穷横的,我看她一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 “我在我舅武馆长大,打她跟玩一样。” 她撇撇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倒了一点药酒在手心搓热了按在方淑慧额头上慢慢揉着。 “收着点,不然把人打进大队医疗站还挺麻烦的。”林玉珠淡淡说着,麻利地给方淑慧挽了一个髻,拿木簪子固定好。 打坏了要赔钱,家里连十块都凑不出来,打架也是要成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