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嫂和王金凤聊得火热，方言不够用的林玉兰只能装作乖巧文静的样子。 喝茶配甜点，倒也乐得轻松。 “一毛五，一两粮票....”王金凤舔舔嘴上的酥皮饼屑，满嘴的香味的让她只犹豫了几秒就做了决定，“行！今天带来的这些我全要了！” 镇上没多少赚头，送去县里闺女那，托关系买食品纸封好了，找人糊一些漂亮的硬纸盒子，有的是人愿意买。 档次上去了，价钱就跟着上去了。 说不定还能跑一跑市里。 她拿钥匙打开抽屉，抓了几捆整钱散钱出来，正要取下皮筋，手被按住了。 “婶子这就见外了不是？”宋二嫂佯装生气，“这可都是婶子给的细粮，给钱不是往我们脸上拍巴掌么~”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十多斤的好东西让我白拿才是扇我脸。”王金凤推开她的手，也不数了，抽了一把一块钱的，不由分说往宋二嫂手里塞。 两个人立刻上演了一把你推我让的拉扯场面，你一句我一句，吵得脸都红了。 王金凤推不过干惯了农活的宋二嫂，眼疾手快把钱往林玉兰怀里一塞，推搡着要拦的宋二嫂。 “谢谢婶子！”林玉兰笑嘻嘻抓着钱塞进兜里。 推搡的两人顿了一下，场面有那么一刻凝固得猝不及防。 宋二嫂愣愣地看着她。 不是，这傻丫头怎么能一把揣兜里呢！ 就算心里想收，嘴上好歹客气两句啊！ 这多尴尬！ 王金凤噗呲一声笑出来，和蔼地摸摸她的脸，“婶子就喜欢你这样大气的性格，多好啊。我这力气不够，可把我累出了一身汗，嗐！” 林玉兰方言学得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要是别人骂她和夸她，可就无师自通能听懂了。 “我也喜欢婶子，跟我娘一样让人觉得可亲可亲呢。” “哎呀，小姑娘这嘴甜得招人喜欢！你们今天中午就在我这吃吧，我让人去买饭菜过来！” 这种客套话，宋二嫂想都没想就给笑着客套回去，“我们今天还得走亲戚，不赶巧嘞~下回，婶子下回来我们村里，咱们好好吃上一顿。” 几人说说笑笑走出去，等走到街上，林玉兰才呼出一口气。 不能理解这些人一套接一套的客套。 “玉兰妹子，我厚着脸皮接了你姐姐给的酥饼，得去学校看看一斗。你先去买东西，咱们在国营饭店门口碰头好吧？” 临出门前，玉珠妹子有交代，说是有很多东西要买，让她忙自己的事，不用管玉兰妹子。 林玉兰挑着空箩兴奋点头，“那我去供销社啦~”说完就往那边快步走去。 她还不知道供销社是什么样，只知道是一个卖日常用品的大型商店。 对新事物的好奇和买买买的热切让她特别激动。 等到一脚踏进供销社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更激动了。 好家伙，人挤人的大场面，差点把她送走！ 吵得耳朵嗡嗡响就算了，汗臭味熏得上头！ 她苦着脸想退出去，看了一下门口四面八方朝这些走来的人们，想想自己那张购物清单，认命了。 忍着异味把要买的东西买齐，每个售货员看她掏出钱包都好奇地多看两眼。 有些年轻的售货员性格大方，客气地问她能不能借来看一看。 别人欣赏她的手艺，这是对审美的肯定，林玉兰无所谓，要看就给看。 售货员们对工作没有什么竞争意识，这就是一个铁饭碗。 没人敢给她们甩脸色，即便后面大把人等着买东西，也不妨碍她们跟林玉兰请教布艺手工。 林玉兰今天穿的是新衣服，给人讲解也是用普通话。 售货员们自动把她归类为外省来下乡的知青，对待大城市文化人，她们多了一份尊敬。 见她丝毫没有藏着掖着，心里更是觉得她很友善，给称东西的秤杆都翘得高高的。 去扯布的时候，愣是多扯了半尺给她。 从供销社挤出来，林玉兰用力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感觉自己终于神清气爽了。 挑着箩筐又去了一趟粮站。 粮站可就没有供销社的妹子们对她那么友好了。 这可是铁饭碗中的钢饭碗，看谁不顺眼，坐在院子里聊天，磨磨蹭蹭半天不给称那是常事。 不过看她长得好看又嘴甜，一口一个叔叔伯伯的叫，声音甜脆，普通话字正腔圆，也没太刁难她。 东西买齐，箩筐里的东西不轻，太阳又晒，林玉兰力气都使光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觉得应该去国营饭店消费一波。 刚走近，有不少人往门口旁边的巷子走去。那边吵吵嚷嚷的，有喝骂声和哭声传出来，也有劝说的。 “要你这害人的婆娘干什么，我今天打死你算了！” “你这汉子下手怎么这么重，有什么事好好说啊，快别打她了啊！” “吓死人，这是他媳妇吧，犯什么错了要这样下死力打？” “不知道嘞，没说因为什么，也不好劝啊....” 林玉兰一听里面是在打媳妇，火气噌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什么下头玩意！ 她挑着箩筐走进国营饭店，“你好，我要一碗肉汤面，东西先放在这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去看看旁边怎么回事！” “好，你去吧。” 外头传过来的女人哭声凄凄惨惨，林玉兰怒气冲冲往外走，排开看热闹的人挤到前面。 被打的女人身量瘦小，一身补丁衣服，抱着头歪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比她的还要差，回纺布上大块大块补丁摞补丁，挽起的袖口和裤子和身上到处都是泥点子。 不像是专程来赶圩的，倒像是从地里直接赶过来的。 带着泥点子的手像松树皮一样粗糙，蒲扇般的大手一下一下往女人头上扇，那副红着眼暴怒到青筋暴起的样子特别吓人。 林玉兰一挤进去，二话不说飞起一脚踹在男人腰上，“她是人，不是畜生！” 男人本就被围观的人拉住了一条手臂劝架，被这么不潜余力一个猛踹，当即踉跄几下和人摔作一团。 “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把岛打回来啊！” 男人捂着腰，歇斯底里冲她大吼：“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用懂，打媳妇就是不行！” 她怒气冲冲上去还要踹他，刚才还抱着头的女人哭着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姑娘，你别打他！是我不好，都怨我…是我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