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凤英扫到宋启新后面的叶金花憋笑的表情，终于咂么过味来。 她握着被踩的那只手腕，一骨碌站起身冲到林玉兰面前破口大骂：“你凭什么骂我！你没有读过书，没文化，封建迷信本来就是不对！我严厉批评你难道不应该吗！” 林玉兰眉梢高挑，看着都快撞到胸口来的手肘，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懒得理你。” 轻飘飘一个推，刘凤英踉跄两步重重摔在地上。 她红着眼圈怒吼：“队长，你看她是什么态度！说她几句就打人！幸好是你在，你要是不在，她就敢伤人！” 宋毅蹙起眉头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是花啊，风一吹就倒？” 他又没瞎。 自己往地上撅，还想赖别人头上？ “你不劳动，上这干什么来了？”他扬扬下巴，面色冷峻，“清理打扫库房任务完成了？” “就是路过！听到她们讲这个房子那些传言，这就是封建迷信！这是要不得的！”刘凤英抬高下巴，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还感觉到村里的风气被有些人搞得乌烟瘴气！村里一天到晚都在不切实际吹嘘某些人的所作所为！” 啪啪啪！ 林玉珠赞赏地鼓掌，脸上保持微笑，“是在说我吗？” “对！尤其是你！”刘凤英眯起眼睛咬牙切齿。 “你不过是一个社员，凭什么干预生产队的工作？一开始，我还觉得你这个人是在为社员好，没想到，你居然别有用心！你是不是想收买人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必须监督你！” 林玉珠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拍拍手上的灰尘，很受教地点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我已经深刻意识到错误了。这样，我和我妹妹去反省反省自身问题，这个纺织技术培训就让队长另外请人，可以吧？” 她不疾不徐起身，朝林玉兰招招手，“回家拿镰刀去，还是割草皮比较适合我们，起码不会出错。” “好嘞～”林玉兰笑嘻嘻一脚踹开扫把，扯下头上脸上的布巾，鼻孔里阴阳怪气哼哼两声。 “我没文化，不配指导村里妇女纺织技术，缝纫机使用技术什么的～不搞喽～割草皮去喽～” 林玉珠施施然领着林玉兰往外走，路过宋毅冲他甜甜一笑，“队长，我们这就去反省态度问题，走了啊～” 宋毅没好气地瞪她，无奈中又带着纵容。 小坏蛋坏得很，一点亏都吃不得。 谁惹她，她就敢搞事。 “哎？”宋启新抱着一篮子刷墙工具，目瞪口呆看着姐妹俩并肩往外走的背影。 “这、这就走了？那教学的日子都定下了啊…我娘还让我妹她们家务活别干了，好好学…她们这一下就撂挑子不干了，怎么搞？” 他急得不行，“要不，我去把她们喊回来！” 叶金花抿嘴憋笑，偷偷扯住他的袖口，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看宋毅。 队长都没拦，这不是很明显的要给媳妇撑腰出气么… 刘凤英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心情非常复杂。 好像赢了。 又好像没有完全赢。 对方一点都没犟嘴，很痛快地承认错误，并且当场改正。 关键，说好的纺织培训班不搞了，缝纫机也快到了，她们不干了？ 这算个什么事啊！ “队长！她们这是什么态度？！大张旗鼓牵了头，现在说撂挑子就撂？那么多社员怎么办！你不管管吗！” 宋毅脸色黑沉沉的，剑眉一蹙，目光凌厉。 “怎么，你还想把我这个生产队长掀下去？看看你那盛气凌人的嘴脸！我管什么？你让我管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他的锋利目光钉在她手臂红箍上，“按你的意思，一面要人家按你的要求夹着尾巴做人，一面按着人家的脑袋要求无私奉献？理都围着你转是吧！这事我不管了！你自己去跟别人解释！” 震天响的怒斥声传出去老远。 林玉兰甩着手里的花布走在林玉珠旁边，嘿嘿一乐。 “姐，我姐夫怼人真给力哈，护媳妇的架势真爷们！我还以为他会把我们拦下来挨个一顿狠呲，然后做两方思想工作呢！没想到他居然甩手不管啦！” “他又不是只针对刘凤英一个人～”林玉珠扬扬眉毛，“话又说回来，刘凤英这种满脑子热血，又不切实际的，是该给点教训。” “姐，那咱们还去割草皮么…”林玉兰幽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再晒下去，我的颜值要极速下降了啊…” 林玉珠老神在在踏上石阶，“不割，在家歇着，让子弹飞一会。” 村里的娃都是散养的，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 几岁的娃听不懂那么多你来我往的对话，抓住几个关键信息嗷嗷跑。 这种最新消息，必须告诉家里人！ 在家的老人、建房子的劳力、任务点离得近的社员，几乎在半个小时之内，在孩子们手舞足蹈连说带比划的混乱描述中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刘凤英炮轰林姐姐妹，最近村里看重的纺织和缝纫机学习，全黄了！】 上工时间向来安静的村子躁动起来。 随着临近中午，下工的社员陆续回家，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男人们一窝蜂地涌到生产队办公室，把压根没打算回家的宋毅团团围住。 “队长！小鬼头到处在传的是不是真的？！” “我媳妇天天盼着呢！回回上工路过野麻地都要停下来看两眼，顺手拔两把杂草再走！突然说不搞了怎么行！” “就是！我闺女也盼着呢！这县里的工厂没咱们份，要是能在村里生产组拿工资，说出去也是脸上有光的嘛！” “队长，你怎么不拦着点啊？好好劝劝你媳妇嘛！被骂两句也没多大事，我们大不了叫家里的婆娘去哄哄，别撂挑子哇~” 能选进生产组，有基本口粮，每个月还能领工资。 比不上那些正经职工的工资，起码六毛一天还是有的，差不多顶一个壮劳力满工分。 那可是能坐着干活的！ 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没那么多力气活，离家还近。 往美了说，那就是半个商品粮户口待遇！ 说亲搞对象都能给抬高点身段！ 这样一个大好事，突然说掐就掐，这是他们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