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置于膝上绞着，“老师腹部的剑伤，是怎么伤到的？”
明知故问，她目光灼灼，一瞬不错地盯着檀清让，仿佛很怕错过他不经意间的微小情绪。
“这个……”檀清让抿唇道，“这是误伤，不是有意为之。”
谢宁点点头，“老师受伤可是因为我？”
他琢磨了一下，是因为她吗？那时候她恐怕是将他当成了檀清承，如此说来……
“不是。”
谢宁长舒一口气，脸上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还有……”
她还未说完，檀清让打断她，“我且问你，昨日你可还记得自己吃过什么东西？”
“吃的东西？”谢宁怔愣，微微闭目冥想。
脑子里电光火石，喧嚣、杯盏、酒菜……她一点一点地回忆。
“那可太多了，好像在宴席上。”
“吃了酒。”
“还有……”
她柳眉越拧越紧，脸上泛起红晕，似乎想得颇为吃力。
“好了，别想了。”檀清让打断她，“慢慢来，不着急。”
二人正说着，就听院门响动，紧接着便是贞娘和柱子的声音，“檀先生，宁儿。”
谢宁起身想去看看，还未动身却先看了看檀清让的脸色，似是在征询他的同意。
檀清让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出去，谢宁这才雀跃地跑出去。
望着那纤细娇弱的身影，他拧起眉头，乖巧得有些过头了。
小夫妻俩带回来好些个好吃的，中午炖了一只鸡，宰了一只羊，四个人围坐。
小院里难得来客，柱子和贞娘也是格外喜欢这一对从天而降的客人。
檀清让又想起了昨日的话题，趁着几人吃饭闲聊的空档，便又提及。
“这片村落的人都走了，那剩下的土地谁来耕种？难道他们连自己的土地都不要了吗？”
“檀先生一看就是城里的书生，对咱们这庄户人家的事半分不知。”柱子快人快语，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话给檀清让带来的窘迫。
“几年前，这土地就不是咱们的了。都被地主收回了，他们自己不种，雇佣咱们这些个庄稼人给他们种地，当时收回的时候有府衙坐镇，价格便宜咱们也得卖。”
柱子说着说着竟有些激动，贞娘接话道，“他们反租给庄户，本以为这样也不错，结果辛苦到头一年来，卖了粮食挣得银子根本落不到手里，说好的价钱生生砍半，连糊口都难。”
檀清让惊愕，“怎会如此？”
“欸，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沆瀣一气，哪里是咱们能斗得过的。”柱子义愤填膺，“虽说这事同我们无关，可是看着左邻右舍家家吃不上饭，教谁心里能好受。”
“日子一久，就无人再种地了，大家就都搬走了，上京城做零工，还有卖儿卖女的，给富贵人家当奴婢的……”
贞娘也说不下去了，顿了顿道，“咱们这里是这样，已然算好的了，毕竟离京城很近。那外头，更别提了，前年我娘家表姐过来，就已经……”
柱子抚着妻子的后背安慰道，“贞娘的娘家就是走投无路才将她嫁给了我，给了一笔银子，一家人都走了。”
谢宁听得心里头难过，再看向檀清让，那人已经是不下咽了。
拉着一张脸无甚表情，却显得格外肃穆可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能想什么，当然是在想大梁的今日。
堂堂丞相竟不知民间疾苦，下属官员一片混乱竟到了百姓无路可走的地步。
表面的繁华富庶，背后却是吃人的真相。
若是有机会，他定要走出京城去看看如今真实的大梁。
察觉到谢宁的眼神，檀清让回过神看向她，怕她担忧，硬是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