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漫天,就连夜间也不停歇,窗子发出瑟瑟的声音,还能听到大颗粒的沙石击打木窗,摇摇欲坠却依然□□。
为了不影响谢宁休息,檀清让将房间里的烛灯熄灭了几盏,只留外间的盈盈一枚给丰子玉。
丞相朝着屏风那一头看了一眼,丰子玉搬了炉子进房间里,正在专心致志地熬药。
水秀懂这个病症只可惜带的药不多,好在谢宁的症状还不是很重,他打发了江畅去送水秀回去,丰子玉又顺便安排他从水秀那里多拿一些草药回来,那些草药并非可以直接取用,还需经过烘干和碾磨,还要讲究配比,恐怕要连夜赶制了。
现在只盼着她早一点好转,檀清让刚想收回视线却看到丰子玉抬头看他。
一张圆圆的脸哪里看着都不像二十多岁的样子,他咧嘴粲然一笑,邀功似的说道,“丞相不喜江畅吧,其实您大可不必对他如此大的敌意,多一个人在宁儿身边保护她,不是好事吗,你我也能轻松些。”
好事吗?大概只有榆木脑袋的丰子玉才会认为这是好事吧。她如今的身份,难道不是越少人知道她才会越安全吗。
跟他说不明白,檀清让别过头去没有理会他。
眼前的谢宁依旧眉头紧锁,神志不清,一张小脸痛苦地皱着,双手紧紧攥着肚子上的棉被,骨节发白,辗转反侧。
苦涩的味道飘过来,檀清让帮她掖了掖被角,又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汗湿冰凉,好在没有发热。
“殿下稍待,等会儿吃了药就不这么难受了。”他轻轻地哄她,心里头却像自己喝了那药一样苦不堪言。
屏风外的烛火被遮挡一下,片刻的黑暗又渐渐明亮起来,投射到墙上的影子也逐渐变大。
丰子玉一手托着药碗,一手拿着烛灯,绕过屏风进来。
“索性今晚上我还要再研究一下这疫症,就不睡了,丞相就将宁儿交给我吧,我们轮值,明日丞相来看顾,彼此也都能休息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烛灯,自顾自地安排着。
“不用。”檀清让斩钉截铁,这时候将她交给谁都不放心。
他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汤药,轻轻将谢宁扶起,自己转了个方向坐到了她的身后,又扶着谢宁靠在自己怀里,为了让她的头部能有支撑,还刻意在她后颈处加了一个薄薄的软枕。
“我扶着,你来喂,小心莫要烫着她。”檀清让吩咐,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丰子玉怔愣一瞬,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来,舀满一勺汤药吹了吹递到谢宁嘴边。大约是闻到了苦涩的味道,谢宁的五官挤在了一起,虽仍旧昏迷却下意识地闭紧了唇不张嘴,十分抗拒。
“这丫头,每次喝药都这么费劲。”丰子玉无奈,放下手里的药碗就去捏她的脸颊。
才刚触碰到她就被檀清让狠狠地拍在了手背上,“你做甚?”他虎着脸瞪着他,凶神恶煞。
“她不吃,那只能掰开她的嘴巴给她灌下去咯。”丰子玉说得理所当然,手却下意识地缩了回去,“不然怎么办?”
“你们太医院的人都是这么粗鲁吗?”檀清让生气了。
那可不是这样吗,不然怎么喂下去。丰子玉瞧着他面色不虞心里腹诽却也不敢说什么,一时愣在那里。
“我看你们是拿病人当牲口。”他将他撵到一旁站着,“医者仁心,回去要好好惩治一下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太医。”
人面兽心?谁,他吗?丰子玉无语。
丞相忍住怒气和心疼,将谢宁扶了扶正,让她更舒服一些,两只手绕过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勺给她喂药。
可是谢宁仍旧拧着眉头不愿意触碰那苦涩的东西,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虚弱地左右摇晃,躲避那苦涩的气味。
檀清让却是很有耐心地哄她,温柔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头顶落下,“殿下能听到臣说话吗?殿下喝了药才能好得快,臣还等着殿下醒过来,好些事情要殿下定夺呢。”
丰子玉瞥了一眼,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道,“她每次吃完药都要吃蜜饯的,可是现在没有,这药若不是掰开嘴巴一定喂不下去的。”
檀清让不理他,一遍一遍地柔声细语地同她商量,他声音不大,温柔得像在哄孩子,轻缓又温柔,每一勺送入她口中之前都要先吹一吹,然后好言好语地同她嘀咕好一阵子这才放到她唇边,直到看到她缓缓张开嘴巴,才将汤药喂进去。
一边喂着她,一边自己的嘴巴也拿着劲,跟着她的节奏一张一合,看着她喝光了一勺,就高兴地夸奖,
“殿下真厉害,臣佩服得五体投地。”
“殿下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殿下的气色都好多了,又漂亮了。”
他极尽温柔,看得丰子玉目瞪口呆,一时有些感动,又觉得好笑,这还是那个朝堂之上铁面阎罗的丞相吗?简直如同邻居家含饴弄孙的慈祥小老头一般无二。
一碗苦药就这样慢条斯理地喂个精光,檀清让颇有成就感地终于露出了笑容,额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帮她擦掉了嘴角的药渍,又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或许是汤药的作用,她的小脸已经不像方才那样惨白无血色了,逐渐泛起一丝红润,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丰子玉在一旁瞧着,朝他竖起了两个大拇指,自愧弗如,灰溜溜收拾了药碗和烛灯乖乖地躲到屏风外头研究水秀留下的方子去了。
看着谢宁逐渐平稳的样子,檀清让想让她躺下来睡觉,于是,就着自己的臂弯让她睡下后再想抽出手臂却是不能够了。
谢宁侧卧着面朝里头,头枕着他的大臂,两只小手死死地抱着他的小臂,睡得安安稳稳。
丞相的胳膊就这样被她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檀清让动了动手臂,她便拧着眉毛很厌烦地闷哼,试了几次都不行,丞相便只能就着手臂的姿势撑着身子侧卧在她身后。
他们的距离这样近,而且这姿势实在有些尴尬,檀清让闭上了眼,努力搜寻着脑子里那些个政事,一桩桩一件件,让自己平静下来。
窗外风声依旧,屏风外烛灯下丰子玉低着头全神贯注,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