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缰绳交给马厩小厮,重鸣跟上裴衍步子,“那倒没有,不过我看您不在这几日,侯夫人似乎很是开心,她一开心我便觉得没什么好事,恰好您又迟迟不归,我这才担心嘛。”
裴衍冷笑一声,“她自然是要开心的,险些就拿走我所有身家了。”
重鸣听出他话中端倪,变了脸色,“郎君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照信上所说到了芋县郊外,可尚未下马便有人自暗处放箭。”
重鸣心下一凛,着急问道:“那郎君可受伤了?”
“我身中一箭,所驾之马也中箭将我摔下了山崖,所幸得一女子相救才堪堪留住性命。”
裴衍语气平淡,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前后起伏倒是将重鸣吓得不轻。
“郎君觉得是侯夫人所为?”
“未必,”裴衍缓步向主院方向,“旁的不还有几位叔婶?”
重鸣捏紧了拳头,愤愤道:“实在可恶!侯爷方昏迷过去,他们便急不可耐了!”
“郎君打算如何应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活着回来了,他们便别想如愿。”
“是!重鸣必当为公子披荆斩棘!”
重鸣义愤填膺话毕才发觉已经到了主院门前,连忙噤了声跟在裴衍身侧。
裴衍一路走进内庭,门前的侍女扬手跟了一路也拦不住,不断重复:“侯夫人正在休息,大郎君还容婢子通报一声!”
可裴衍不做理会,不急不缓进了正厅,安陵侯夫人王氏正同二三房的正室谈笑:“……便是有来无回了。”
堂中一片哄然,却没注意到屏后徐步而来的人影。
那侍女已然收不住局面,连忙跪倒在王氏脚边连连磕头:“侯夫人恕罪!婢子未能及时替大公子通传,惊扰了夫人们,请侯夫人恕罪!”
三名妇人的眼神没有一个落在这侍女身上,而是齐齐望着本该一命呜呼的裴衍,神色难看。
“儿子见过母亲,父亲的身子今日可好些了?”
裴衍无视几人惊诧,恭敬向王氏行礼问安,复又转向二三房,“二叔母、三叔母也是来探望父亲的吗?”
王氏脸色一黑,缄默不语。
二三房则是心虚胆怯,硬挤出个笑容来:“贤侄,你、你回来了呀……几日不见,倒是消瘦了。”
裴衍抿唇浅笑:“多谢叔母关心,侄儿前几日遇到些麻烦事,的确是消减了不少。”
“不过侄儿定会尽快处理掉那些麻烦,就不叫各位长辈劳心了。”
二三房被他这笑吓得一颤,不敢再多言。
王氏缓了缓神色,慈爱笑道:“且儿已经来侍奉过汤药了,你便着手你与元家女儿的婚事便好了。这几日你不在,我已经替你将纳吉纳征之礼办妥了。”
“是吗?”裴衍低笑,“母亲还真是心急。”
王氏面不改色,仍笑得温和,“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侯爷身体每况愈下,我也是想借你的婚事为你父亲冲冲喜。”
“是,母亲思虑周全,儿子都听母亲吩咐。”
见裴衍态度顺从,王氏以手撑额,“那好,安你也请过了,我身子乏了,你回去吧。”
“那儿子便退了,母亲切莫过度操劳了,如今父亲病重,您若是垮了,这偌大的王府可就没了主心骨了。”
裴衍说到后面语气越发轻飘飘的,话止笑着离开了主厅。
王氏被他这副模样气得心气郁结,无处发泄,挥手将茶盏摔到方才通报的侍女面前,碎片划破了侍女脸颊,渗出点点血珠。
她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王氏目光锐利,轻扬衣袖,“还不快滚!”
“是、是。”
那侍女强忍着脸上痛楚,将地上碎片尽数捡起退了下去。
“嫂嫂莫要生气,”二房的刘氏壮着胆子给这头怒狮顺毛,细声咒骂,“这小畜生不过得意这一时,日后有他好受的!”
三房的左氏也忙附和道:“是呀嫂嫂!这混账不过仗着手里有几个铜子儿,在侯府作威作福,可婚事还不是得听您安排?待那小户之女过了门,将他底细摸清,早晚要他好看。”
王氏稍缓了神色,复又露出得意之色,“也就是侯府如今式微,否则怎轮得到他一个私生子跳脚?还占了我儿的长子之位,他再嚣张,也不过是个和他亲娘一样的下贱东西。”
“待元家女进门,我定要叫他一点一点知道我的厉害。”
刘氏见她恢复如常,连忙告辞:“是是是,嫂嫂您消消气,我们便走了,您好生歇息。”
这边裴衍方从主厅出来便听见屋内打砸之声,重鸣忙迎上来,敛声问道:“郎君,这是侯夫人又在砸东西呢?”
裴衍点点头,重鸣哼了一声忿忿道:“也不知她砸个什么劲儿,砸完了还得用郎君的钱去购置新的。”
裴衍凝视他一眼,语气严肃:“慎言,还要我交代你几次?”
重鸣噤声颔眉,“是,郎君教训的是。”
两人正欲离开,那被划破脸的侍女踉踉跄跄从厅内出来,慌乱撞上裴衍的背脊,又将手中碎片撒了一地。
“你做什么——”重鸣正欲厉声训斥被裴衍抬手拦下。
裴衍睨了一眼她脸上的伤,淡淡道:“重鸣,你帮她收拾一下,然后去取瓶药给她。”
“郎君?”
重鸣不解看他,疑惑为何要帮侯夫人手底下的人,裴衍却只留给他一个徐徐而去的背影。
重鸣不情愿蹲下,却见她手掌也被划出伤口,心生不忍,将她两手从碎片堆中拿开,用手帕将瓷片都包了起来。
那侍女随他一起站起身来,接过手帕,连连俯身谢道:“多谢重侍卫,多谢大郎君。”
重鸣见她可怜心肠也软了下来,摆摆手道:“你这伤……唉!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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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京路上折腾了几日,元府的床又格外舒适,今夜元若妤睡得特别香甜。
次日醒来时迷蒙看见莫允兰,还以为是在莫家村,迷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