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摘星阁,元若妤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从未真正进来过这里,侯府聘礼来时她也只是在外边远远地望了几眼。
摘星阁内的陈饰,便如元若芙所示人前的气质一样,温婉如兰,诗画典籍莫若群芳,与寻常闺秀金玉锦屏不同,她屋中陈设不多,以至简之物勾勒出大气。哪怕是婚礼,也只寥寥挂了几条红绦。
元若妤只道她是心有不愿,想着一会儿定要好好劝慰,即便是先嫁过去了,往后也是能和离的呀。
跨进内屋,元若芙背对着她身着喜袍坐在黄花梨镜台前。两人于镜中相视,元若芙笑容浅浅,却明艳动人,柔声问道:“阿妤……我这样好看吗?”
元若妤一时愣住,想起初见她的那天,也是这般。明明是同一张脸,可阿姊像是九天之上的神女,给她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
她笑容发自真心,点点头:“好看。”
元若芙起身坐到了案桌前,仰头看她道:“阿妤坐下说话吧。”
“好。”
元若妤坐在她对面,恍惚觉得阿姊似乎并无怯色,可还是将心中构思好的办法说了出来:“阿姊,你不用担心,即便是入了侯府也不是全无转机了呀,届时遇到心上人再与他和离便好,大渊民风开放,女郎和离过也没什么。”
元若芙面上感动:“阿妤,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我的福气。”
元若妤见她泫然欲泣,伸手捉住她的指掌,“阿姊,只恨我回来的太晚,否则就是胡搅蛮缠我也要搅黄这门婚事。”
元若芙红了眼,转而说道:“阿妤,其实裴大郎君也不是什么坏人,平康坊也非全然是个腌臜地方,文人雅士也常流连此地,中南曲之佼佼者甚至千金难见红颜,裴大郎君长宿于此于世俗而言其实无甚稀奇。”
元若妤眼匝一颤,对她这莫名的话深感怪异,这话怎像是在劝自己接纳裴衍?她来这儿可是因为元若芙对婚事畏惧为她壮胆的呀。
她心生古怪,可还是顺着她问道:“那为何上京众人对他的评判都不好呢?”
元若芙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叹气道:“或许是因为从前的他实在超凡吧。人们对于天之骄子的自甘堕落总是痛心,久而久之这痛心积累下来,便成了无尽的指责与谩骂。”
“话虽如此,堕落与否全凭他自己选择,阿姊……”元若妤尽量控制住不让自己拧眉,严肃望向她,“你这是在替他辩白吗?”
元若芙连连摆手,“怎么会?我只是突然想与你说说他,毕竟你对他知之甚少。”
“我的确不了解他,”元若妤强压下自己对阿姊的怀疑之心,点点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阿姊同我说说他也好。”
可方说服自己元若芙并无异常,知云又端了一盏玉壶上来,元若妤眼前登时闪过史笕当初给她下药的场景,这一霎便想从软榻上跳起来。
可案几小巧,她有一半的腿都在几下,若猛然起身必然会将案几掀翻到阿姊身上。
她抑制住本能的冲动安坐于榻上,语气平缓问道:“阿姊,这是什么?”
元若芙自始便将她的细微变化收入眼底,笑得亲和解释道:“阿妤莫激动,这只是寻常的桑葚酒而已。”
元若芙知她疑虑,示意知云给她斟了杯一口饮尽,然后将杯底展示给她看,笑道:“阿妤放心吧。”
元若妤见她一套自证下来,心中兀地生愧,她这是做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竟然怀疑自己的亲姐姐对自己存有歹心。
出于愧疚,她抬手将知云为她斟好的酒全部喝下,口中顿时漫遍了果酒的醇香,不过动作太急不小心将自己给呛着了。
她掩嘴咳嗽:“阿姊对不起,我、我从未喝过酒。”
“哈哈哈哈哈……”元若芙双颊微微泛红,觉得她甚是可爱,少见笑得开怀恣意,伸手替她拍了拍背:“慢点喝、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元若妤见她这副模样,显然已在微醺状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被元若芙低低打断:“阿妤,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多次都幻想能与你一起在月下畅饮,想与你一起谈天说地、论古说今,可是!”
元若芙高喊一声,头无声无息埋在了她的颈窝里。元若妤以为她已经醉了,却又听见她莺软的声音低低传来:
“这两件事一件都完成不了……”
元若妤心道不妙,她现在醉成这样,明天还能不能走完拜堂之礼啊……元若妤忧愁着将知云招呼过来,想与她一起将元若芙送到床上去休息。
可刚动了动身子,她便头晕目眩险些带着元若芙一起摔倒在地,她还在这儿担心阿姊呢,自己都已经醉得……
元若妤内心活动还没说完已经两眼一黑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时房中烛火燃焰,元若妤先是心惊,以为自己竟醉到了第二日夜里,错过了阿姊的婚礼。可随后她又见镜台前坐着熟悉的身影,暗自舒了口气,原来还没有到第二天。
元若妤撑起上半身,晃了晃脑袋让自己醒神,哑声朝元若芙唤道:“阿姊。”
元若芙回身,笑得明媚:“阿姊,你醒了?”
元若妤被她这声阿姊逗笑:“阿姊,你糊涂了?我才是妹妹啊。”
可元若芙表情认真,满脸疑惑:“阿姊在说什么?妤儿听不明白?”
元若妤笑容顿住,脸色冷了下来,扫视她的着装才发现元若芙穿的竟然是她上次与晋王出游时所穿的姜红色圆领袍,今日妆发也与自己平时无二。再低头看自己,俨然是本该穿在元若芙身上的青罗绣褕翟。
元若妤一颗心慢慢沉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睛漠声问道:“阿姊这是什么意思?”
元若芙满脸天真,轻步往床榻而来,眸中光彩流转,莺莺道:“阿妤,从今天起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来作姐姐,我来当妹妹,好不好?”
啪——
元若妤毫不留情扇了她一耳光,虽然没使太大力,可脸掌相接还是传出一道清脆的响声,与喜烛的火芯同时炸开,在寂静的屋中尤为刺耳。
她神色冷漠:“你疯了?”
上次被父亲扇的地方此刻又被妹妹指腹倾盖,元若芙不怒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