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头太毒了,街上各种摊贩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躲躲这毒日。
两人刚迈进酒楼的门,身后的街上便传来好大一阵声响。
柳静姝侧头看了眼,只看见缭乱叠影的壮马腿,在这阵声势浩大的马蹄里,她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她顿住脚,想要出门看看。
察觉到身后人没跟上来,池霁转头,就见柳静姝走到了门外,他跟着走到外边。
“你良心发现了?不吃这家那么贵的了?”
说着他便探出脑袋,左右各看了眼。
那阵马蹄声就像是他们一瞬间的幻听,这会儿街中心空空荡荡,若非有摊贩因为被撞倒了刚收拾好的东西在抱怨,马队的经过就更像是一个错觉。
“少做梦,就吃这家。”
柳静姝头也没回地断了池霁的妄想,她若有所思地用折扇抵着下巴:“我总感觉刚才那些经过的人,我在哪儿碰到过。”
“你能在哪儿碰到?”
池霁话虽对着柳静姝说,但脸却稍扬起,朝向了对面屋顶上藏着的一个人。
躲在屋顶上的关鹤等人一缩脑袋,连忙将自己藏好。
“完了完了,我怎么感觉,堂主那个眼神,特别狠呢?”关鹤拍着自己的胸口,面朝着文岚枫说道。
文岚枫双手抱着胸,她沉思了一下:“我觉得,堂主更像是在问我们,小堂主在哪儿碰到过那些人吧?”
“躲雨时候,那个破庙里。”在一旁的邬渡春说。
看着三个脑袋缩回去,池霁也挪开了目光。
“算了,管他在哪儿听到过呢。”柳静姝重新走进门。
早就看到来客的店小二候在一边多时,见人终于走进来了,连忙殷切地上前招待。
“这位客人或许是听错了,那商队是从槿国来的。”他一边领着人往里走,一边又说,“看阵仗,这是今日刚进城,客人哪儿会碰上他们。”
“从槿国来的?”跟在后头的池霁复述着。
店小二将桌子擦了一边,他热情地解释:“是啊,两位看着不是这儿的人吧?姑娘没碰着好,若真是碰上,说不定还是个晦气事儿。”
两人落座,柳静姝点了几个好菜,又问:“这怎么说?”
“嗐,姑娘没见着他们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吗?自打沈小将军次次击退他们槿国的兵,槿国来的人就跟疯狗似的。”
店小二记好菜,看柳静姝和池霁两脸茫然,便问他们道:“两位可听过,‘溱江临山南,暮有双柏杨’这句话吗?”
只是进来喝酒吃菜的两人,根本没想过还能在这儿听上一点芦槿之事。
柳静姝摇了摇头。
见此,店小二更是来了话头劲:“这说的,就是槿国的一位朝臣和他的两个义子,那朝臣,听说官儿还挺大。”
“义子?”池霁一只手支着脑袋,玩味地念着这两个字。
“是的。”店小二点头,“那位朝臣的名字,叫俞暮南。”
“他收了一大群义子,其中最为出挑的有两个,分别叫俞溱柏和俞溱杨,这两人不论从性格还是擅长的东西,都恰恰相反。”
“再来壶好酒吧。”
柳静姝彻底将菜单合上,她问:“怎么个相反法?”
“俞溱柏好斗,功夫练得狠,读书上面的造诣就一般般,俞溱杨反倒善文。”
讲到这,店小二左右看了两眼,靠近他们,低声说道:“听人说啊,原本俞溱杨是不想学武的,被他义父逼着练,这才学了点皮毛。”
“你这知道的还挺多的嘛。”池霁大咧咧打趣他。
店小二又“嗐”了声,解释道:“这些,磐石关的人大多知道,这几年那些槿国狗,有事没事就找芦国的麻烦,磐石关离槿国最近,被骚扰的尤其多。”
“这多了么,他们的一些情况,也就被我们多少摸出来了些。”
柜台后面的管事故意咳嗽了几声,店小二知道这是在不满自己闲聊,于是准备收了话头。
“总之,姑娘没碰上这商队,是件好事,这次领队去遥安的,就是俞暮南那个好斗的义子,俞溱柏。”
小二一溜烟就跑没了,柳静姝无聊地晃着折扇。
“你怎么看?”她问。
“没怎么看,左右不关我的事。”池霁仰头饮酒,酒没了,他砸吧砸吧嘴,“得亏你还记着给我点酒。”
他从腰间扯下钱袋子扔在桌上:“不然,我付这顿饭钱,付的可心疼。”
“没什么好心疼的。”柳静姝无情地打断他没把门的嘴,“既然你有事相求,请我吃点好的怎么了?”
“小神棍不够意思啊。”池霁挠了挠脖子,没了话。
柳静姝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说:“想说什么就说。”
“刚才在县衙,我知道你是想救我,但是……”
柳静姝挑眉看他。
“但是,你下次还是别用那个理由吧?什么互生爱慕,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种理由随便就编出口了。”
刚上了一盘点心,柳静姝听到这个一呛,糕点粉末都卡在嗓子里,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才好了些。
“至于么你?”
“怎么不至于?”
柳静姝斜他一眼,这家糕点不错,价格贵些也公道。
她咬下一口,说道:“以前你不是跟我说过,行走江湖的人不拘小节,这会儿你自己拘上了?”
池霁被噎得没了反驳的话,只好再强调道:“总之,你是个姑娘,姑娘家不要随随便便讲出这种有损自己名誉的话。”
“唉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比老道士还能叨叨这些?”她奇怪地看一眼池霁,“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
“咳咳!吃菜,吃菜。”他再次岔开话题。
什么毛病?要人帮忙也不肯说清帮什么?
一顿饭下来,柳静姝明显感觉池霁不太对,就像是椅子上沾着什么让他坐不好的东西,问他话也老是心不在焉。